穆離鴉聽到這個稱呼就知道他是醉了。若是平時的薛止怎麼會輕易喊出這個稱呼?
“嗯,你該把酒壺還我了。”
看到他這幅難道模樣的穆離鴉閑散道,“不會喝酒就不要喝了。”
“哎喲,這位公子是醉了?”船家不明就裡,以為只是普通地醉了,連忙過來打圓場,“那就到裡邊坐坐,覺得晃就抓緊身邊的東西。過江嘛,總是有一些的,不過二位放心,我王老三肯定把你們安生送到對岸去,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少。”
被船家這樣一攪和,薛止還想說的話都嚥了下去,只是從頭到尾都直直地凝視著穆離鴉。
被他這樣看著的穆離鴉稍稍側開臉,“阿止,我真的很好。”
“我……”薛止平素冷淡,唯獨對他才有這樣的執拗,“我不信。”
“既然不信,那你又為什麼要問呢?”
和他二人之間略顯僵硬的氛圍不同,撐船的船家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東西,無外乎是將來的期許。
他說自己今年四十有六,因為成親成得晚,兒子才剛十二三歲,又開蒙得晚,將來怪愁人的。
“小崽子說什麼都不學撐船,私塾讀了兩天又讀不下去,我只能看能不能給他找點別的謀生。”他話裡帶著憂愁,可細細品下來又有幾分喜悅,“為人父母的,不都是這樣操心麼?”
穆離鴉舉起對著嘴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動蕩的江中使酒水一滴都不灑出來的。
“船家,假如這天下要大亂了呢?”喝夠了酒,他放下手,眼睛亮晶晶的,連先前的病色都散去了一些。
王老三不懂他的意思,還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怎麼樣的大亂?”
“改朝換代。”
這話說得王老三背後冷汗唰地就下來了。他左右張望一下,“公子,就聽老兒一句勸,這些話讓我聽到了就算了,我不是那種長舌頭的人,但要是換了外頭那些人,指不定要怎麼在背後對您呢。”
“是嗎?”
“叫什麼來著……妄……妄什麼?”
他沒讀過幾天書,怎麼都想不起來那句話,還是穆離鴉替他補完了,“妄議朝政。”
“對對對,就是妄議朝政,這可是要殺頭的重罪。”
“是嗎?那我今後就不說了。”
穆離鴉懶懶地應下,語氣中盡是敷衍,但王老三沒聽出來,慶幸地拍著胸口,“不要覺得我王老三管的寬,而是這世道就是這樣啊。”
“沒錯,世道就是這樣。”
馬上將要進到最為艱難的一段,王老三沒空再和他們閑聊,專心撐船,穆離鴉見沒人跟自己說話再度把目光轉向了抱劍的薛止,“就算讓皇家的人聽到了又如何?”
“連當朝天子都不在乎自己的國土了,還要其他人怎麼在意?”
羅剎渡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