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擔心梅子衿手上的傷勢,要叫府醫幫他包紮,他卻是徑直去了祠堂,跪在了梅家列祖列宗面前。
三石看著他布滿血絲的通紅眸子,心痛道:“爺還是回屋先休息一下吧……”
“派人去盛家暗中保護她,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人傷害到她!”
一想到那淩落一地的斷發,梅子衿至今還心如刀割。
她說得沒錯,就是他的自私害了她。
他只知道給她愛意,卻沒有想到她會經受的傷害,更沒有做好庇佑她的準備。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傷得體無完膚……
梅子衿心裡愧疚難過。從來對自己所做之事,都是自信堅定的他,第一次對前路和對錯産生迷茫。
他跪在祠堂裡,一遍遍的問自己,他愛上她,真的做錯了嗎?
三石領命下去後,不一會兒又重新返回祠堂,稟告梅子衿,水卿卿獨自出府往庵堂去了。
心裡一顫,梅子衿問道:“可知道她去了哪個庵堂?”
三石遲疑道:“她在街上僱了一輛馬車,讓車夫帶她去最偏僻的庵堂,屬下已派人一路跟隨著去了。還有……”
梅子衿冷冷道:“還有什麼?”
“今日武寧公主派憐姑姑來府上給盛姑娘送糕點,得知了姑娘被送回盛家一事,然後,就是方才,武寧公主親自去了盛家,更是在聽說表小姐落發出家後,一路追著去了……”
梅子衿眉頭擰緊——難道,真的如自己之前所猜測的那般,水卿卿的真正身世與武寧公主有關?!
但他心中尚有疑問——
若她真的是武寧公主的女兒,為何那日在三皇子府上見過後,武寧公主沒有直接與她相認,整個白家與武靖王府都沒有半點反應?
但若說不是,為什麼武寧公主今日會去盛家,還追著她去了庵堂?
越想,他的心裡越是迷惑。
但不論怎樣,他卻是希望,追去庵堂的武寧公主,能勸服水卿卿收起出家的念頭……
日頭西落,夜色籠罩四野,天地間,被暮色添上了一絲蒼涼!
出京的小道上,水卿卿懨懨的靠在簡陋的馬車裡,馬車裡沒有火爐,粗糙的車廂裡更是四面漏風,凍得她嘴唇都白了。
她抱著冰僵的身子怔怔的看著窗外一點點黑透的蒼穹,腦子裡驀然想起了一年多前,她初入京城時的情景來。
那時,她也是孑然一人,從遙遠的西漠搭乘商旅的馬車來到京城,一路上風餐雨露,心中雖然有忐忑,更多的卻是滿滿的希望,希望自己能找到親生父母,從此忘記王家鎮不堪的一切,在這裡帶著她的孩子跟隨父母開始新的生活……
可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她站在長街上,吃驚的看著眼前繁華的街道,和擁擠看不到盡頭的人流,才突然恍悟到,京城這麼大,人那麼多,她卻是要如何找到自己的父母?
而如今,那怕知道了胭脂盒的來歷和出處,她還是沒有找到她的父母……
不覺中,水卿卿已從懷中掏出盒子來,再一次拿在手裡默默看著,心裡苦笑不已——
當初,自己竟是憑著這樣一個盒子,就生出了千裡尋親的莫大的勇氣,該說自己傻還是天真?
而若是當初自己不來京城尋親,就不會失了孩子,也不會進侯府認識他了罷……
一想到他拿著銀剪與斷發愴然離開時的獨孤身影,水卿卿心口針紮般的痛著,眼淚流下,忍不住哽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