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盧燕妮和成爺雙雙辭過蕭然,走進迴廊裡。
走了多時,成爺尋思此時蕭然再也聽不見自己說話了。便向盧燕妮問道:“主子跟你都說了什麼?”
盧燕妮兀自看著那千嬌百媚的荷花,沒明白成爺此問乃是為了揣度主子的意願。當下便一五一十的說了。
成爺聽到盧燕妮說蕭然叫她坐下與他同席進食,又見她手中那束荷花。問道:“這花是你在池裡採的?”
盧燕妮點了點頭道:“是啊。”
成爺心中又是驚訝又是不解。他與這王爺相處三年,日日進出這個花園為蕭然送酒食,向來事事小心如履薄冰,尚且自覺不夠。蓋因這個主子性子乖戾已極,生就的不喜不悲的性格。是以成爺著實無法弄清這個主子的脾性。今日這個十多歲的少女行止如此大膽,幾乎能稱的上“放肆”二字。但這主子似乎沒有動怒,反而饒有興致。他對這主子的脾氣越來越捉摸不透,但就這個婢女的事情上,蕭然的意思卻是明瞭的了。當下心中已是越發確定蕭然對盧燕妮別有好感。
這下揣度成爺又猜錯了,蕭然只是因為盧燕妮敢跟他大膽的說話。所以心中對她有些好感,並不是如同成爺所想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樣。盧燕妮心中其實也沒有刻意去迎合討好蕭然的意思,這一來純系誤打誤撞。正好合了蕭然的心意。盧燕妮也只覺得像成爺他們這般懼怕這個主子沒有必要,除此之外也再無其他想法。更別提成爺所想的兩人暗生情愫之類的了。
三人經今日之事,各懷不同心思,才導致後來的許多事情。
當下成爺將盧燕妮帶回王府正院,兩人分手之後便各自回去。此後又過了十幾日,成爺仍舊每天送飯去給蕭然,再也沒有帶著盧燕妮前去。蕭然也不多問。而盧燕妮也漸漸以一個婢女的身份融入了王府中的日子。蓋因蕭然不管府中之事,成爺又待人寬厚。所以規矩也不甚嚴。盧燕妮跳脫的性子哪裡閑得住,加之天生麗質,本就頗為引人注目。沒得幾日王府上下便沒人不認識她的了。
距盧燕妮進府那日已過了大半個月,整個王府相安無事。本來府邸建的就在京郊,蕭然與其他皇子平常都沒有來往。所以府裡也落得清靜,大家融融恰恰,沒有因為盧燕妮的加入而發生什麼改變。盧燕妮越在這裡待得久,越是覺得這裡好。但到底哪裡好,她自己也不明白。只覺得在這裡生活大家都很和睦。沒有尋常大戶人家下人之間互相使絆子鬥心眼的事情。她偶爾會想起這間王府的那個奇怪主人,想起那日的見面。但她有幾次想向府裡的人打聽這位王爺的訊息,卻都沒有任何結果。其他人不是說不知道就是避而不談。而蕭然似乎也從來不出那個花園一步,直至盧燕妮那日採回來的荷花都枯萎了。也沒有再見蕭然一面。
這天早上,正值府裡下人吃飯的點。成爺與一幫子平時比較親近的下人在一間屋子裡吃早飯。他們平時都沒什麼事做,閑的厲害就出門到京城玩玩。反正府裡是不會限制下人的行動的。大家如同往常一樣,正邊吃邊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笑話。成爺忽然出言打斷:“你們還記得上次的差事麼?”
有一個便道:“就是救那個小丫頭回來那天?哪裡不記得。”其他人也隨聲附和幾句。
那日成爺一行人在破廟救起盧燕妮,之所以會在那間破廟落腳,固然是因為雨下得太大。但起因是蕭然難得差遣他們去辦一次差事。其實這些奴才的心思也都很簡單,倘若尋常人家的奴才,自然是想方設法的偷懶。但蕭然這間王府卻恰恰相反,只因尋常時候蕭然從來沒有吩咐,這些奴才幾乎就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還閑。加之人人拿著這麼高的月例銀子,若總不做事,便會覺得慚愧。但府中平時確實閑的厲害,好容易又一次蕭然吩咐了事,但他們又沒辦成。是以人人心中有愧,雖然蕭然事後完全沒再提這件事,但他們還是念念不忘。
成爺道:“咱們沒辦好。主子雖不責怪,但我總覺得心中有愧。”
當下立刻有人接到:“誰說不是呢?主子待我們這般好,月例銀子多不說。咱們平時都閑著沒什麼事,想玩了還能出去玩。這日子當真過的比神仙還快活。”他頓了頓,另一個人接著道:“著啊!好容易主子爺吩咐一次,咱們還鬧個鎩羽而歸。真是沒臉見主子了。”
其中有個笑著接道:“你倒是想見,主子日日呆在裡面。大閨女似的不出二門一步。你怎麼見?”
這下出言不免有些不遜,成爺正想喝止。但又覺得說的是實。便不好責怪什麼。繼續說道:“這大半月來我也去過幾次那個鋪兒了,那間主人嫌我們不守時。說什麼也不願賣給我。”說著輕輕搖了搖頭。
當下有人“哼”了一聲,語氣頗為不忒,說道:“那間鋪子是六王爺名下的。他妒忌咱主子,老是下絆子.........”話才說到一半,成爺立刻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厲聲喝道:“住口!主子們的事是你這奴才議論得的?!”
成爺很少發怒,是以這突如其來的喝罵立時震得一屋子十幾個人都不敢出聲。
成爺緩了緩氣,待得自己平靜下來。便道:“不是我為難你。這話要是讓季王爺聽了去,你這條小命可就保不了了。”
所謂季王,就是當今聖上的第六子。蕭然名義上同父異母的“六哥”,封號為“季”的就是。當今聖上年過半百,許多兒子年紀相差不遠。是以難免會有“季孫之憂,蕭牆之內”的流言。其實蕭然雖然得蒙皇帝偏袒許多,但他自己哪裡會對那個“龍椅”有半點想頭?只不過他的其他哥哥對他甚是忌憚,把他看做心腹大患罷了。其他的幾個哥哥年紀稍長,雖然不滿但並不顯露。偏生是這個年紀相仿的“六哥”,對他稍有不滿便會表露出來,處處掣肘與他為難。好在蕭然從不跟他們相爭什麼,所以一直以來都還算“相安無事”。方才成爺之所以那麼著急的喝止那個奴才,是因為那個奴才這麼說,無論是否屬實。都會落個“挑唆”王子們不睦的罪名。成爺素來將他們都看做自己人一般,是以心中很是著急,說話難免失態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