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倒是被他這麼一弄有點不自在,笑道,“這有什麼,你多餘操這份心……”
盧燕妮也看出今天早上的氣氛極其融洽,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她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湊熱鬧的機會。於是一開口便打斷蕭然的話頭,對成爺道,“爺爺您又來了,公子爺武功那麼好。我哥哥就說過,武功高的人不受內傷是不會生病的。您不是多餘替主子操心?”
成爺就知道盧燕妮和蕭然的關系已經越來越沒有形跡,不似主僕更像友人。但也沒想到這小丫頭開口就敢打斷主子沒說完的話,連忙看了一眼蕭然臉色,卻見蕭然神色如常的喝著湯。方才暗輸一口氣,斥道,“小丫頭又沒大沒小。替主子操心是下人本分,哪有多餘這一說……”但一想到方才蕭然才說他“多餘操心”,連忙住口,一下不知道說什麼好。
盧燕妮做了個鬼臉,也不說話,撿著順眼的點心就吃。三人一時沉默,成爺本想說點什麼打破氣氛,卻聽到蕭然突然說,“你的哥哥是叫秦良嗎?”
成爺聽得蕭然這麼問,知道是要提起那天晚上秦良來的事了。一直以來他們雖然喜愛盧燕妮活潑可愛,可是這來歷不明的怪人始終是一塊心病。但沒有蕭然吩咐,成爺是一個字也不敢多嘴。此刻由蕭然提出來,實在是再合適也沒有了。而且成爺本想著這最好是一件普通的事,千萬千萬不要牽扯出什麼來。但是蕭然這句話方甫出口,就看到盧燕妮臉色一僵,瞬間紅撲撲的臉蛋變得煞白,彷彿極為害怕,連拿筷子的手都明顯的發抖,彷彿是一下被人施了定身法,氣氛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蕭然完全沒想到這一句話能把盧燕妮問成這樣,看她害怕的樣子好像見鬼了一般。其實經過昨晚一次激鬥,蕭然對秦良一點都沒有別的看法,反而覺得此人豁達灑脫,雖說算是對頭,卻有惺惺相惜之感。何況秦良說過“我知道的,燕兒都知道”。所以蕭然就理解為有什麼事可以問盧燕妮,所以才開口問她想提起話頭。其實根本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然而有道是“言者無心,聞者有意”。盧燕妮一下子竟然被嚇得不敢抬頭看蕭然,不說話也沒有別的動作。蕭然連忙解釋,“你不要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蕭然發覺一到和盧燕妮說話的時候就感覺自己不善與人交流的本性暴露無遺,真是辭藻貧乏。看著盧燕妮這麼害怕,他也著急想解釋,可是越想解釋越解釋不清。往常成爺在旁邊,還能幫著說幾句。問題是昨晚發生的事只有蕭然一人知道,成爺只能幹瞪眼。
盧燕妮還是低著頭,渾身瑟瑟發抖。蕭然此刻不禁奇怪,到底什麼事害怕成這樣?“你別害怕。我不會為難你。”
此刻這個平時活蹦亂跳的小丫頭,就像一隻待宰的小羔羊一般楚楚可憐。蕭然大起惻隱之心,真是怎麼安慰都不是。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害怕,“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我沒有要為難你的意思啊。”
蕭然平時真是不善言談,此刻真是左一句又一句的安慰。過了好一陣,盧燕妮才低著頭,用很小聲的聲音說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
盧燕妮只說了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不再說話了。足足等了一盞茶功夫,三人竟這麼幹坐著一言不發。
成爺看不下去了,想為盧燕妮結尾,可是他不知道這主僕二人說的是什麼,也不知如何開口。只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蕭然,希望這位主子能夠別再為難這個小丫頭了。
蕭然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逼這個女孩說話,想想也覺不對:不願說便不說,就便有什麼伎倆,我又有何可懼?這樣為難一個姑娘,反倒沒意思。於是便道,“你不想說就不說罷。”
聽得這話,盧燕妮的表情簡直如獲大赦。整個繃緊的表情一鬆,立刻站起來,“公子爺,奴婢身體不適,先請告退。”蕭然無奈,他根本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還沒問她什麼,就已經這麼敏感害怕。只好擺擺手示意她下去。
待得盧燕妮辭去。成爺紮煞著雙手不知如何是好。蕭然彷彿沒看見他的尷尬,自顧自的吃著東西。過了半晌,成爺才慢慢說道,“主子。六王爺的生辰快到。上回您吩咐奴才們去取的壽禮,因慢了時辰,沒有取到。只怪奴才們辦事不利,主子要打要罰都是該當的,只是這季王爺的壽辰眼看著近了,這壽禮只怕還得準備。還請主子示下。”
成爺說了一通,蕭然只聽了個含糊不清。他名義上的“六哥”,也就是上回派奴才來自己這要人的那個季王爺,三十整歲生辰將近,本來蕭然本身不願多事參與。只是這皇家規矩多,好歹做個樣子。成爺好說歹說才勸得蕭然準備禮物,實際上還是全權交給成爺負責的。所以他本身連這要取的壽禮是什麼也不知道。他現在腦子本來就亂的理不清楚,而且自從上回季王派人來要盧燕妮之後,他更是打心眼裡煩他。只隨口說,“你看著辦便了。實在不行,壽禮什麼的不送也罷。”
成爺諾諾連聲,暗自捏了把汗。敢這麼說話的在這規矩大過天的皇家,恐怕也就自己這個主子了。仗著勝券正隆,目下倒是相安無事。只是這脾氣長久下去怎麼得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好歹自己辦砸了差使蕭然卻沒怪罪。正想躬身告辭,趕緊準備壽禮去。沒成想還沒開口,只聽得大門被推開。幾個人腳步急急向這邊走來。
成爺一愣,別說蕭然了,自己都能聽出來這腳步聲慌亂急促。彷彿天塌下來生怕趕不及似的。不由一陣皺眉,自己平日替蕭然管得府上井井有條,怎麼如此沒有規矩。他知道昨兒派人去京城採購一些物事,想必是回來了。成爺只對盧燕妮有著異樣的寬容,對平常下人,都是要求甚嚴。於是立刻向蕭然一躬身,站起來推開門。果然看見幾個府裡奴才慌慌忙忙的跑過來,厲聲喝道,“慌什麼!天塌了?主子面前連規矩也不曉得立了?!”
那幾個下人被成爺一喝,立刻在門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就要俯身下跪,成爺又道,“什麼事就著忙成這樣,連主子爺不許下跪的規矩也忘了?”
成爺連珠炮似的質問,只唬的那幾個奴才如坐針氈。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好躬身立在那裡,一言也不敢發。
蕭然極少見到成爺訓斥下人,沒想到如此嚴厲。倒覺得不安,便開口解圍,“成叔,想必是有什麼要緊事?不要怪他們,讓他們進來吧。”
成爺聽得蕭然發話,便道,“還愣著幹嘛,沒聽見主子的話?”
那幾個奴才才魚貫而入,蕭然打眼一看,三個下人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印象。也是,他過去從不出花園,都是成爺幫著打理。整個府裡除了盧燕妮和成爺,估計他是一個人也不認識。看那三個奴才都是嚇得不敢說話,不禁笑道,“我有那麼可怕?有什麼事就說吧。”說罷想了想,又道,“看你們跑的也累了,坐下說罷。”
那幾個人哪裡敢應,只是低著頭。好半天不見說話,成爺只好在一旁道,“主子問話也敢不回了?”
這句話果然有效,其中一個容長臉立刻就開口了,“成爺昨日差我們幾個進京辦差,本來是買點東西,很快就能了結的差使。我們幾個想著天黑不好回來,成爺給的期限也是今天,就拖到今天才回了……”
成爺見他只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又出聲催促,“撿要緊的說,主子哪有空聽你們這些廢話。”
那容長臉連忙道,“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