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裡的雙拳微微發抖,裙裡的雙腿也在打顫兒,與慄鍋子多待一會兒於她而言皆是煎熬。
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與慄夫人、莫夫人等人對抗,可以威壓強勢不講理地折騰各府送來的老婆子和丫鬟們,唯獨面對親生父親時失去硬碰硬的勇氣。
一隻手輕輕放在她的後腰處,隔著襖子亦能感受到手掌的輕柔力量。這是他無聲地支撐,讓她鼓足勇氣反抗日積月累埋藏心底的恐怖記憶。
也許因諸葛弈陪在身邊,囚禁在骨子裡的叛逆終於暴發出來,慄海棠放大膽子邁前一步,刻意板著冷表情瞪視慄鍋子。
“孃的在天之靈定不會饒恕你,老天爺和慄氏族的祖先也不會饒恕你。想遭報應你一個人受去,別連累弟弟旺虎。”
“報應?我又沒做虧心事,遭啥報應?”
礙於諸葛弈的威壓,慄鍋子只敢嘴上氣勢洶洶地反駁慄海棠,雙手乖乖背在身後防止自己一時忍不住。
慄海棠已無力多言,喚來楊嫫嫫讓她取來十兩銀子給慄鍋子。
慄鍋子掂量著掌心的一錠銀子,嫌棄地撇撇嘴角,“你這臭丫頭還真是心狠,親老子給你娶後孃才打發十兩銀子,當親老子是乞兒呢?如今你身份地位與日不同,多少人大把大把的金銀流水孝敬你,你也該出手大方些。嘖嘖!真真是賠錢貨,靠不住的。”
“呵呵,不想要且拿來。十兩銀子還是念在弟弟旺虎的情面給你的呢。”慄海棠伸手要搶,奈何慄鍋子臉皮厚,一邊躲一邊往懷裡揣。
慄鍋子跑到院子裡,站在門外大聲道:“下月十六是好日子,親老子娶妻,你也該回來喝杯喜酒,見見新的娘。”
楊嫫嫫追到門口,低聲警告:“慄老爺請慎言。慄大姑娘已經是掌權的奉先女,早已不是你家的姑娘。慄老爺剛才這話傳出去,不僅八位族長會動怒,連八大族的族人們也不會輕饒你。”
慄鍋子嚇得雙腿發軟撲通跪地上,縮縮脖子小聲問:“這位大嫂子,你能和海棠說說,讓她攔著點嗎?”
楊嫫嫫氣得翻白眼,罵道:“呸!誰是大嫂子?我是自梳女。”不耐煩地揮揮說:“你快走吧,別再來打擾慄大姑娘,她如今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
“是是是。”
慄鍋子訕訕點頭,躬著身子站起來,雙手合十朝著東花廳拜一拜。
楊嫫嫫喚來個老婆子,讓她領著慄鍋子出去,再用清水把東花廳和院子清洗一遍。
此時,東花廳裡也空空蕩蕩,慄海棠被諸葛弈,莫晟桓帶去了無心院。奩匣閣裡雖然都是舊用的老婆子和丫鬟們,但人多口雜難免會傳出什麼風聲去。
無心院,墨語軒。
圍爐而坐,諸葛弈自親烹了一杯香茗給慄海棠暖暖身子。剛才來時他牽著她的小手,小小手掌竟溼冷得像一塊冰。
莫晟桓靜靜地陪坐在旁邊,他不知該如何勸慰她。生在富貴府,他見慣了莫夫人以勢欺人,見慣了各府夫人們的勾心鬥角,見慣了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涼薄無情。他已看透、早已淡然,但心無城府的慄海棠與他不同。
一日之內發生諸多的變化,她強裝鎮定與那些夫人們互鬥心計,終於逼迫慄夫人等人跪下認錯。沒等她重新打起精神與莫夫人等人鬥智,那該死的親生父親又跑來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