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姚冰,男,漢族,1985年6月1日出生,身高:176厘米,體重:75公斤,家庭住址:中州市中州區濱河首府128號。涉嫌罪名:包庇罪,辦案單位:中州區刑警大隊,入所時間:2008年7月18日。”登記完之後,姚冰也被領著向裡面的鐵門走去。警察按下指紋所,鐵門“嘀”的一聲開啟了。
鐵門外,燈火通明、如同白晝。一座三層高的樓房,被五米高的高牆電網包圍著。高牆上的四個拐角處,四個持槍的武警筆直的站在哨崗裡。鐵門距離監區大樓還有三四十米的一個紅磚鋪成的過道。過道兩頭,各畫著一條鮮紅的警戒線。姚冰盯著腳下的紅線,向著大牆上的武警大聲喊道:“報告班長——進!”
“進!!!”大牆上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傳來。
姚冰知道,進出警戒線,必須要向執勤武警喊報告,未經允許,可是要響槍的。
“輕車熟路啊!”身旁的警察邊往進走,邊戲虐道。
進到監區大樓,姚冰被帶到一樓樓梯口一監區民警值班室。值班室裡兩張辦公桌,兩個民警。一個姓馮,五十來歲,標準的國字臉上,一對大而雙的眼睛透著和藹的光。只因他慈祥可親,看守所的犯人戲稱他“馮媽媽”。試想,一個五十多歲的一級警督,幹了一輩子警察,仍是個看守所普通民警,由此可見,他不善心計的“老黃牛”般的脾氣秉性。
另一個警察姓陶,三十大幾歲,身材粗壯,豹眼黑麵,活脫脫一個“張三爺”。此人可是看守所的狠角色,從犯人們給他起的綽號“陶殺手”中,足可窺見他暴戾的性格。
“馮所好!陶所好!”姚冰認識二人,招呼道。看守所稱呼民警,一般統稱為“某所長”。
馮所看見姚冰進來,笑眯眯的說道:“整個看守所的民警都知道你們要來了。被子、洗漱用品都給你們準備好了。來,登記完趕緊進去睡吧,快十一點了,看看折騰成個啥樣了?”幾天來,姚冰第一次聽到這樣溫暖的言辭,他感動的鼻子都酸了。他瞥了一眼牆上的鏡子,鏡中的人影已經讓他不忍多看一會兒,蓬頭垢面、形容枯槁,一雙憔悴的大眼深深的陷了進去,嘴上、臉上淨是被電棍燙過後形成的水泡……
登記完畢,姚冰換上一雙黑色布鞋,穿上一件後背印有“中州市看守所”字樣的桔黃色馬甲,然後抱起被子等物,尾隨著陶所出了民警值班室。穿過一道密碼鐵柵門,二人進入到監區走廊。走廊裡一共九個號子,陶所在門上印有“過渡監室”的一號監室門口停了下來。
他掏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說道:“姚冰聽著,我知道你是中州街上有名的混混。不管你進來過幾次?道行多深?在我這一畝三分地上,你要給我守好規矩。否則,我倒要看看,是你這身骨頭硬,還是我們無産階級專政的鐵拳頭硬?”
姚冰不屑的冷笑以下,一聲沒吭的抱著被子走了進去。
隨著兩道鐵門“哐啷哐啷”的關住,屋裡大通鋪上睡著的十幾個在押犯罪嫌疑人,一下子都被驚得坐了起來。他們全是清一色的光頭,其中幾個光著的身子上,不是紋龍就是刺鳳,一個個睡眼朦朧的瞅著姚冰。屋子裡頂多三四十平米的面積,一張大通鋪幾乎就佔據了整個地面,只留下一米多寬的一個過道。靠監舍門的旁邊,一扇一米多高的隔牆,將抽水馬桶和大鋪隔開。沿著過道的最裡頭,又是一扇厚厚的鐵門。姚冰知道,這是“風門”。門的外面,便是犯人們白天“放風”的“風場”。“風門”的上面,距離地面兩米多處是一排窗戶。窗戶外面,即是民警的巡視道,民警二十四小時,定時的會在上面居高臨下的巡視各個號裡、風場裡的情況。這排窗戶,也是號裡唯一能勉強照進些陽光的地方。
這時,睡在窗戶底下,緊挨牆壁的一號鋪“號長”說話了:“給這球先去洗個冷水澡,再讓把馬桶擦洗一遍,完了站牆底下背《監規》去。”“號長”說完,坐在地下塑膠小凳子上的兩個人,起身便朝姚冰走來。
姚冰強忍著怒火,抱著被子迎面穿過二人,幾步走到一號鋪前。藉著灰暗的燈光,他仔細端詳著面前這人;此人三十大幾歲,肥頭大耳、滿臉橫肉,非奸即盜的眼神,讓姚冰心生厭惡;他滿腦子都是“豬頭肉”這個詞。
就在二人冷目相對的時候,睡在二號鋪的“打手”,一個滿身是龍的年輕後生。他側過身子在“號長”耳邊嘀咕了一句。頓時,這個“號長”轉慍為喜,他咧著個大嘴,強裝著笑臉,說道:“呀!你就是姚冰呀?久聞大名吶!沒想到這麼年輕,真是不好意思。來來,兄弟,坐!”鋪上其他人一聽“姚冰”這個名字,大多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似乎一下子睡意全無。
姚冰將被子等物放在“號長”鋪上,說道:“有煙嗎?”
“有!有!!”“號長”連連點頭應著,從枕頭底下拿出煙火遞給了姚冰。姚冰知道,看守所是禁煙的,香煙可是違禁品,都是犯人託關系,讓個別貪圖小利的警察帶進來的。
姚冰轉過身子,避過監控攝像頭將煙點著。幾天來沒有吸煙,他剛吸了兩口就嗆得直流眼淚,他索性將剩下的半支煙彈到了馬桶邊上。坐在地上的兩人看見“飛”來半支香煙,欣喜的一個箭步沖過去撿起了煙頭,二人蹲在馬桶上,你一口我一口的貪婪享受起來。
“給弄點吃的吧。”姚冰說道。
“吃的管夠!喂,過來給拿些吃的。”“號長”連忙招呼地下那兩人,從他的鋪底下,拉出一個塑膠儲物箱來,拿出幾袋真空肉食、麵包等食物放在鋪上。
姚冰也不客氣,盤起腿坐在“號長”鋪上,狼吞虎嚥的胡亂添飽了肚子。
“這兩天把人快折騰瘋了,我要睡了。全部往後挪!”號裡人聽到姚冰突然冒出這樣一句驚死人的話來,全都看笑話般齊刷刷盯著“號長”,想看他接下來該怎麼下臺。
再看這個“號長”,臉色早已成了紫青色,但他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眼前這個姚冰,雖然年輕,但他的名聲、能量、手段,他都是如雷貫耳的。尤其他這次和武嶽犯得案子,早已在整個看守所裡傳得沸沸揚揚、神乎其神。他也是社會上跑的,他深知,一旦跟姚冰發生沖突,號裡沒有一個人敢動姚冰一根指頭。就憑姚冰那樣強壯的身體,就算兩個他也不一定打得過,那麼結果只能是自找苦吃、顏面盡失。他稍稍愣了幾秒,然後轉過臉對其他人說道:“這裡清靜些,讓姚冰兄弟好好休息吧,全部往後挪。”說完,他自己也不情願的騰出了一號鋪。
或許是因為“長明燈”的緣故吧,習慣了黑燈睡覺的姚冰,此刻卻怎麼也睡不著,盡管他現在已經是瞌睡到雙眼生疼、視力模糊了。鋪上其他人都已逐漸想起了鼾聲,地下小凳子上坐著的兩個人,正賊眉鼠眼的指著姚冰交頭接耳。這兩人是值夜班的,看守所為了防止犯人夜間脫逃或是自殺自殘,專門規定夜間必須有兩人值班。每班兩個小時,除一鋪、二鋪外,其他人輪流替換,直至六點鐘起床鈴聲響起。
姚冰將嶄新的軍綠色被子蒙在了頭上,燈光算是遮住了,可這劣質黑心棉的酶味,又讓他快要喘不上氣來。他猛的掀開被子側轉過身子,眼睛死死盯著雪白的牆壁。瞬間,眼前白晃晃的模糊成一片,他的腦子也亂成了一片,“到底是哪出了問題?如果是王豔為了黑那點錢而去告發我,那應該是七裡河警方出境才對呀?怎麼會是中州警方呢?她王豔又怎會知道我是中州人呢?武嶽的口供不知道是怎麼說的?他有沒有提到槍支走火的話?雲總想必也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得想辦法跟雲總、武嶽見上一面……”
“叮鈴鈴……”走廊裡一陣刺耳的電鈴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起床!......”每個監舍裡都有值班的接連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