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和哥哥所不同的目光。
她被他那樣注視,甚至疑心,她的小心思已經被他看穿了。
儘管她竭力裝出泰然自若波瀾不驚的模樣同他對視,到底敗下陣來。
她只得垂下眼睛掩飾自己,想從他的掌心抽回雙手,但他偏偏又固得很緊。
即墨潯雙手間的溫度,也逐漸將她的雙手焐熱了。
她低聲說:“陛下……”
他終於啟聲:“風雪這麼大,就在殿外乾等著?不知進來嗎?你跟了朕三年,朕知你一向守規矩,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他們攔著你?若把你冷出了毛病,他們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稚陵心頭暫時鬆了口氣。他應該……並不知她的小心思。
她抿了抿唇,溫聲細語:“涵元殿的規矩,無召不得入,臣妾也不願他們為難。何況,臣妾在殿門前,便能早些見到陛下了。”
眼角的餘光不住地偷瞄他的反應,她往他身邊靠近了一步,再一步,膝蓋已抵上他的腿了,他還是沒有生氣。
稚陵心如擂鼓,也不知他的所想。嗓音益發的輕:“陛下。”他緩緩鬆開手,只仍舊注視她,似乎在等她的動作。
燭燈搖曳著,稚陵暗暗嚥了咽口水,手緩緩伸向他的玄袍繫帶,碰到的時候,被他按住手背。
他幽幽的嗓音忽然響起,摻雜著些不耐:“朕今日沒有興致。朕還有摺子要看……你退下吧。”
稚陵睜大了眼,望了眼他的身下,分明已……已經……
可她沒有違抗的餘地,只知若她繼續,他大抵要厭煩她了。
退到寢殿的門邊時,門外是沉沉夜色,風雪呼嘯聲此起彼伏,她愣怔的時候,風聲入耳,她下意識地渾身輕顫,噩夢一樣的回憶湧上心頭。
即墨潯見她在門口踟躕,更不耐煩了:“怎麼還杵著?”他深吸一口氣,“朕說了……”
稚陵默了默,卻回過身,又向即墨潯走過去,在他面前,垂著眼睛,低聲懇求說:“陛下……准許臣妾陪在陛下身邊罷……”
他漆黑的眼睛靜靜望了她一會兒,未置可否,但稚陵已知他的意思,咬了咬唇,轉身離去。
剛走出兩步路,即墨潯偏偏又開了口:“涵元殿從未有後妃留宿的先例。稚陵,朕也不能為你破例。”
稚陵扶著漆紅門框的手微微一頓,回過頭,得體知禮恭敬地回道:“臣妾明白,臣妾告退了。”
這一夜雪風呼嘯,果然又是一個難眠夜。
稚陵縮在錦被裡,腦海裡浮現一個接一個的舊畫面。即墨潯大約並不知道,比起她的丈夫,她心中更多視他為如父如兄的存在。
她的家人都不在了,他已是她唯一的家人。在他的身邊待著的時候,彷彿都要比別處更溫暖些。
好在她並沒有因為這夜的事就輕易氣餒。
第二天天一亮,仍似尋常日子,去小廚房親自準備一盅銀耳南瓜百合羹,再親自走一刻鐘的路,送到涵元殿。
有了那回的經驗,她已知道,下這麼大的雪該提前多久出門,方不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