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這句話來的,“沈大人和金城妹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正元帝點頭,“金城母親位份低,皇後最近也不露面。你是她姐姐,又最是沉穩,她的婚事你多關照一下。這陣子你先去牽牽線,等合適了,朕就可以下旨了。”
寬袖下掩著李述的手,她握緊了拳,指甲都嵌進了手心裡。傷痕累累的手心裡,又增加了一道疤。
李述點頭微笑,“兒臣知道。”
父皇是真的想丟擲金城去和寒門聯姻,還是隻是在用此事來試探沈孝和李述的孤直?
李述這會兒是真的分不清。
可不管皇上最終會不會賜婚,只要目前透了這個意思,李述也一定要歡天喜地地作媒,沈孝一定要感天動地地謝恩。
不然……就是心裡有鬼。
小黃門開了含元殿門,李述跨過門檻往外走,迎面就是一道冷風,吹動她略顯單薄的衣衫,透出衣衫下瘦削的一道脊骨。
寒露將至,天冷風寒,往後就是漫漫冬日。那些屬於春天的萌生,屬於夏天的熱烈,屬於秋天的豐盛,都要消散了。
論理朝臣奏章都要經過門下省,也就是要經過沈孝的手上。可崔進之畢竟是東宮舊臣,又是世家典範,他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想上一封摺子,就有官員替他繞過門下省,直接遞到了正元帝的案頭。
管你什麼諫議大夫,就算你成了門下省正三品的侍中,他們都可以徑直繞過你去行事。
沈孝以為自己已經走了很高,可崔進之這一封摺子才將他打回現實——他其實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譬如,在這件事上,他無法攔下摺子,無法保護李述。
聽說她今日入宮,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因此斥罵她?
沈孝坐在轎子裡,啞聲吩咐了一句“仙客來。”
明知這時候最是應該和她避嫌,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見她一面。
轎子行到一半,在朱雀大街上被人攔住了。
沈孝掀開簾子,對上了馬上崔進之一雙高高在上的眼睛,他盯了沈孝半晌,然後慢慢露出了一個笑。
沈孝落轎,崔進之下馬,二人都朝對方走了幾步。繁華喧囂的朱雀大街上,二人之間釀出了一種靜默而廝殺的力量。
崔進之如今是白身,可見了沈孝根本不行禮。反而鳳眼微瞟,眼尾帶刀,含著意味不明的笑。他每每笑起來,彷彿還是五陵年少的風流。
“沈大人好氣度,都這時候了,還有閑心來朱雀大街上游樂?”
沈孝比他肅冷的多,臉上一絲一毫的笑意都沒有,一字一句咬字清楚而果斷,“沈某坦蕩蕩,又為何不能來遊玩?”
崔進之聞言,伸手鼓掌,“好一個坦蕩蕩。”他的笑都是諷刺意味。
坦蕩蕩?皇上信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