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慘慘一笑,倚著古琴:“那你當時為何不曾自行了斷。”
江殊殷咽喉一個滾動,不由的感到酸楚一片。他目光變得深沉漆黑,沉默了許久才誠實道:“因為恨,該死的人不是我。”
秦蘇笑道:“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公子可知我哥哥為人謙和善良,從小看不慣鳳翎宗的作風,無奈我家與別人一樣,都是依附鳳翎宗的世家。有一次,鳳翎宗的小少爺欺負一個姑娘,他是唯一一個站出去反對的人。他將姑娘擋在自己身後,與小少爺打了一架。後來鳳翎宗的人找上門,讓父親母親給個說法,父親母親只好將他叫出,給他們道歉。哪知鳳翎宗的人不接受,竟想讓他跪在鳳翎宗門前以此羞辱。”
秦蘇莞爾一笑:“他們如意算盤打的好,可我哥哥一身傲骨。哪怕被他們抓去,被他們一腳一腳的踢著腿,也仍舊站的筆直。鳳翎宗的人算是想盡辦法,折磨了他整整七日,也無法抹去他所執著的,叫他下跪。他們一開始曾當著無數的人發誓,說一定要讓哥哥跪下的,最終也只能食言,杉杉趕他回來。”
江殊殷也是惡人,很清楚世間有哪種人是惹不得的。此類人有的勢力極大,受人敬仰,有的微乎其微,像是一粒小小的塵埃。
可惜縱使如此,君子始終是君子,好似一塊堅不可摧的金剛石。哪怕世間再險惡,哪怕身受無數傷害,他們也能風雨無阻,屹立在塵世之間,保持著最初的初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可以說君子,乃所有惡人都不想招惹的。身敗名裂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那不屈不撓的精神,可怕的是他們的執著。
似是想起自己的哥哥,秦蘇的面上浮出一抹驕傲。她揚聲道:“我哥哥對我很好,什麼都讓著我,什麼都寵著我。不管我有多任性,他都能笑著包容。”說到這裡,她聲音有些哽咽顫抖:“曾經有一次我哭了,他用手帕為我擦去淚水,對我說,你是我妹妹,這世間我最不願看到你的眼淚。從那以後他無時無刻都在保護我,而我再沒哭過。”
江殊殷嘆息:秦蘇成了這樣,也不是沒有原因,到底來說,還是這世間太險惡,從來容不下誓言中的天長地久。
至於秦忌,還真的是位好哥哥……
突然,秦蘇態度激烈起來,紅著眼眶崩潰的吼出來:“他是我的信仰,如今被奸人所害,而我竟成了導致他去世的最終原因!”
“公子,你說我能不恨嗎!”
江殊殷心間一痛,看著她眼眶裡滾下的淚滴,情不自禁垂下手中的刀,上前欲想安慰她一番。
走了一段,秦蘇美豔的臉近在咫尺,晶瑩剔透的淚刮過她的紅妝,悽美的叫人心尖一陣觸痛。
風輕輕舞起她的衣帶,發間流蘇相互碰撞叮叮作響。江殊殷靠近她,彎下腰,緩緩伸出一隻手。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自己此時的舉動好似不受自己控制:明明沒有想捱得那麼近,也沒想過彎腰為她拭淚,而且怎麼總覺得她此時,面上雖掛著淚水,但怎麼是笑著的……
剛如此一想,秦蘇突然揚起紅唇,妖嬈豔麗,恍如帶刺危險的玫瑰。
——糟糕,上當了!
幾乎同一時間,江殊殷立馬撤手,飛快閃到一旁。
秦蘇自嘴中吐出一根極細極小的銀針,銀針刺破江殊殷黑色的衣裳,穿過他的發絲,最後貼著他暫白的臉頰一掠而過,留下一道淺淺的血印。
此時透明的雨滴從天而降,狠狠砸在漆黑的古琴之上,濺起大片水花。
大風猛地揚起地上的落葉,紛紛舞舞,悽厲無比。
驟然一道極冷的女聲在此處笑起,笑聲悽慘哀傷,卻無比瘋狂囂張。
江殊殷在她的笑聲中,冷靜的用手撫過自己面上的傷口,含笑道:“秦蘇姑娘好手段,真讓我誠心佩服。”
他終於知道,肖昱說的“小心蛇”是什麼意思。
他原本以為是她所控制的蛇群,或是蛇蠱。誰想還是他太過天真,肖昱指的並不是這些,而是秦蘇修煉的一種迷魂術。
難怪他說,方才自己的情緒怎麼如此容易被她挑動起來,最後甚至有些不由自主的靠近她。
秦蘇仍舊笑著:“公子修為比我高出的太多,我不得不加些卑鄙的手段對付你。”
江殊殷頷首:“姑娘可否告訴我,我中的是什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