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凡的生命和瑣碎的生活面前,戰爭、對錯、正反,又有什麼意義。
鮮活的生命,勝過了一切。
宋冉調著三腳架上的機器,說:“上學的時候,我們世界史的老師就說,人本質上是環境的俘虜。大部分時候,人都會選擇做順民。這無可厚非,因為往往在重大的事件變革面前,個體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她微笑,“不過,因為這樣,我也更感動了。”
“感動什麼?”李瓚側眸,發現她頭發長長了,自然就挑了一絲碎發別在她耳邊。
她望住他。陽光下,他的臉龐一如既往的幹淨溫和。
她說:“感動總有一些人能夠逆著生物的本能去做一些很艱難的事,去選擇一條很艱難的路。讓人看到了比生命還要更偉大的光。”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黑亮的瞳孔裡映著他的影子,只有他。
他與她對視,眸光漸深,好半天才淡淡笑問:“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她忽咧嘴一笑:“我不是說你,別自作多情。我在說本傑明,說薩辛。”
陽光灑在她白皙的臉上,有種幹淨清透的美感。他要笑不笑的,忽然就伸手擰了一下她的臉。
她摸摸臉頰,小聲:“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看你嗎?”
“為什麼?”
“忽然發現你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一點。”她拿拇指和食指丈量出細微的距離,“就這麼一點點。”
李瓚說:“人還能越活越回去?”
正說著,剛才接受採訪的中年婦女經過,再次碰上,她給宋冉提供了新訊息——其實倉迪城內仍有始終支援政府軍反抗反軍的年輕人們,他們的地下組織在幾個街區外的難民區。
宋冉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素材,問清楚路線後,準備出發。
中午十二點半了,宋冉問李瓚:“你現在要走了嗎?”
李瓚看了下時間,說:“我先把你送過去。”
“不用,我可以約何塞一起的。”
“你先約他過去,我也去看看那邊的情況。要是不太好,你別待太久。最近倉迪太亂。”
“好吧。”宋冉爬上摩托,摟住他輕笑,小聲嘖嘖,“這麼不放心我。你把我裝你兜裡好了。”
聲音雖小,但李瓚聽到了,他微揚起唇角,發動摩托:“我倒是想。”
不到十分鐘,兩人到了郊外的難民區。
這邊又是另一番景象。沒有大道,全是縱橫交錯的小街小巷,聚集的多是從南城遷移過來的人們。巷道擁擠髒亂,垃圾遍地。窄路兩側擠滿小商小鋪,晾衣繩淩亂地割裂天空。小店雖多,生意最好的卻是職業中介所,門口排滿長隊。在戰爭中失去工作的人們等著謀一份臨時差事餬口。
隊伍中不少看上去受過教育的文化人,但提供的工作多半是搬家挖壕溝之類的體力活,且供不應求。
宋冉不方便獨自尋找地下組織的線索,要等何塞過來。
她跟李瓚說:“我先四處看看,何塞已經動身來了。你歸隊吧,不用管我了。”
李瓚沒有要走的打算:“這邊巷子多,你一個人亂跑,當心過會兒迷路。”
宋冉把他往前推:“不用擔心,你走吧,我方向感很好的!”
李瓚被她推得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又站定,說,“還是等何塞來了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