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黑子可不是聽話的主兒。挖海腸子雖然掙錢,可他知道賺來的錢自己一文都得不到,幹嘛要費那功夫?經過近一個月的鍛煉,餘黑子再不是以前那個痴肥矮胖的模樣了。雖然面板依舊黑,可是壯實了不少,身上的肥肉沒那麼多了。加上又長了個兒,人看著挺精神的。
餘黑子為了躲自家奶奶,每天天不亮就跑走了。張氏逮不住泥鰍一樣滑溜的黑子,就看緊了李氏,每天幾乎是押著她去海邊。好吃懶做的李氏,哪裡是幹活的人?她總是沒挖幾下,就叫苦連天,哭嚎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張氏可不是心軟的人。更何況,她自己也拿著工具,在海灘上悶頭挖海腸子,怎麼會允許李氏抓瞎偷懶?李氏見婆婆都親自勞動了,找不到偷懶的理由,就認命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挖著。婆媳兩人都沒有挖沙蟲的經驗,李氏又是個能偷懶就偷懶,指望不上的。一天下來,人家能挖十來斤,她倆能挖個兩三斤就不錯了。
張氏看著別人收獲滿滿,回到家裡心氣不順罵罵咧咧,罵李氏不中用,罵老餘頭沒本事,罵餘大山窩囊管不住媳婦……整個餘家都籠罩在她怒火的陰影中。
餘大山夾在娘和媳婦中間,又是個木訥不善言辭的。為了讓家中消停一些,他在出海歸來後,每逢退潮都會主動跟張氏一起去挖沙蟲。
在餘家有個奇怪的現象,越是做活多的,越落不到好來,在張氏眼中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以前的餘海是這樣,現在的餘大山也是這樣。幹得多,落得埋怨也多!
李氏可不像柳氏那樣任勞任怨,她見自己和自家男人辛辛苦苦賺回來的錢,都落入婆婆的腰包。這些銀錢要是能花用在她們身上也行啊!現在,加捕魚加趕海換來的錢,每天至少幾百文進賬,一個月也有三五兩銀子吧。可吃的依然是黑乎乎的粗糧餅子,菜永遠是沒有油水的水煮青菜。
沒多久,李氏就不樂意了。看到受了一圈的男人,又摸摸自己曬黑了一層的大餅臉,背後對餘大山叨咕起來:“黑子他爹!咱們累死累活地幹,賺來的錢一文都花不到咱們身上。都讓娘花彩蝶和小波身上了!咱們圖的是啥?”
餘大山渾身乏力地躺在炕上,眯著眼快要睡著的樣子,老實的他甕聲甕氣地道:“不能這麼說!小妹不是馬上要出嫁了嗎?妹夫家條件還不錯,嫁妝要是太寒磣小妹嫁過去會受氣的。三弟這兩年要參加考試,學業上也不能耽誤了……”
李氏氣得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道:“你倒好,光想著你的弟妹,可曾想想咱們家的孩子?黑子今年虛歲都十四了,也該相看人家了。可你娘連提都沒提一句,還想讓黑子自己賺的錢都交公!你當哥哥的賺錢養弟弟妹妹,沒得讓大侄子養活他們的道理!!”
餘大山揉揉被擰疼的手臂,翻了個身,道:“黑子還小呢!明年再相看也不急。再說了,等黑子娶媳婦,聘禮也是在公中出的。你就別瞎操心了。快睡吧,我明天一早還要出海呢!”
李氏卻滿心的算計,哪能睡得著?她不滿地道:“你說你那弟弟每天要讀書,我就不說什麼了。你妹妹有胳膊有腿的,為啥就不能讓她幹活了?你娘都快要把你妹妹當小姐似的供起來了!將來到了婆家,啥都不會,不捱揍才怪!”
餘大山被吵得睡不著,口氣不好地道:“你不也啥都不會,誰還揍過你不成?”
“你敢!我可是有幾個孃家哥撐腰的。這些年,我孃家可沒少補貼咱家,光指著家裡的夥食,我們娘倆沒餓死就不錯了,還能吃得胖胖噠噠的?”李氏一提起孃家,腰板也硬了起來。
餘大山看了一眼她身上堆積的肥肉,哼了哼,道:“我倒覺得瘦一點沒啥不好的!你看看咱家黑子,瘦下來後越來越像我了,有點爺們的意思了!”
李氏摸摸腰上腰在哪兒?你有腰嗎?)的肥肉,嘆了一口氣,道:“現在看來,老二一家分出去倒也不是壞事。你看看人家,小日子過的。聽說,他給珍饈樓老闆收海貨,一天至少能賺好幾百文呢!要是咱家那時候也分出去……”
“你就別想了!娘不會同意咱們分出去的!!當時老二分家時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家其實就是被當做棄子給趕出去的。老二能熬過來,真是他命大……他也是個有福氣的!”
餘大山一想起這個只比他小幾個月的便宜弟弟,心情很是複雜。餘海的能幹,把他襯託得很平庸。明明他已經很努力了,可永遠趕不上餘海的腳步。
在餘海受傷被大夫判了死刑的時候,他的心情曾一度放鬆了許久,以為壓在他頭上的大山,終於能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