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對他的話沒作出什麼反應。他傷在左半邊身子上,據姥爺說肩膀後側也有點骨裂,現在只能朝右側躺在床上。他就那麼笑著看向祁杉,半晌沒移開眼,看得祁杉背後都有點發毛。
所幸他還知道收斂,眼看祁杉越來越不自在,青玉終於開口:“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忽然變成這樣?”
“啊?那……為什麼?”
“你坐過來。”青玉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祁杉沒敢動。
青玉笑得更加溫和:“你坐過來點,坐過來我告訴你。”
祁杉看看他的笑臉,瞧了瞧他身邊的位置,還是搖了搖頭:“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青玉對他的反應很是無奈。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他忍不住輕微翻了翻身,換了個角度側躺著。見祁杉這麼慫,有點想嘆氣。“我都這樣了你還怕什麼,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誰怕你了……”祁杉嘀咕了句,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坐了過去。“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他才剛坐下,青玉的嘴角立即出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祁杉作出反應之前迅速起身,一隻手摟過祁杉毫無防備的身體,做了一件他想了很久的事。
當年戰場之上,戰勝的號角吹起時,他身後的萬千兵士無不歡欣鼓舞。只有他孤身站在陣前,在遠離那片熱鬧的屍山血海中,等著他的天譴。
大興國龍脈將斷,在這場戰爭中隕落是它註定的命運。可青玉從中阻撓,殲滅敵國軍士無數,又趁勢率軍開疆擴土,連收百座城池。除非大興國他日自取滅亡,否則至少可得百年無虞。
逆天改命,必遭天譴。這是青玉一早就知道的。後來天雷終於落下,擊在身上,四肢百骸瞬間像碎裂了似的。那一剎那,他忽然很想做一件事。
他想如同無數個往日那樣,在天氣大好的日子裡,擁抱著他的哥哥,嗅著只有哥哥才有的味道,輕輕地吻他一下。一下就好。
他的願望遲了七百多年才得以實現。這個遲到的吻也確實輕得很。祁杉只覺得青玉的臉在眼前突然放大,然後唇上一軟,碰到了個溫涼的東西,再然後,那東西又退開了。
可唇是退開了,青玉人卻仍然抱著祁杉。他只用一隻手緊緊地摟著他,把頭靠在祁杉肩上,似乎過了好久才開口:“早就想這麼做了,等得真久。”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帶過了七百年光陰。
此時此刻,祁杉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想推開,卻又不想推開。理智上他覺得應該跟現在的青玉保持一定距離,一來他跟這個青玉實在不熟,二來他怕這麼磨磨蹭蹭的會讓青玉誤會他對他有什麼想法。可這到底也只是他理智上的反應,人不理智的時候實在多了去了。
青玉的擁抱給了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內心深處有點躁動,但總體上可以籠統地稱之為安寧。大概就像遠行的遊子歸鄉,心底有著雀躍,但更多的是再見故鄉的歸依感。青玉這只老鬼現在就給了他這種感覺。
明明從來順風順水,也沒經歷過哪怕一刻漂泊無依的人生,卻莫名地從一隻鬼那裡得到了歸依感。那種感覺讓人不自禁地依戀,祁杉懷疑自己是魔怔了。
“那時候我看見車撞過來,想阻止它,但我年紀太小法力低微。又想著要推開你,可我的身體也太小了,根本推不動你,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忽然就變大了……”青玉小聲解釋著,忽然停下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