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傾也不以為意,荔兒當即帶了眾人下去,只留了一個女使,正是剛才接過禮物的姑娘,到南萍夫人這裡的時候,只見她微微蹙了眉,看了一眼和百裡水姝言笑晏晏的周王妃。
顧言傾察覺到南萍夫人的視線,不悅地側首看了一眼,挽著百裡水姝的手,將百裡氏送到了她的位置上,笑道:“姐姐舟車勞頓,這一回既來了我府上,一會兒可要好好地嘗一嘗我府上廚子的手藝。”
她抬舉丁澄兒,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回敬陳蕁罷了,難不成真的抬舉妾室了。
荔兒看一眼主子的面色,便知道主子的用意,微微笑著看向南萍夫人,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含笑望著她,示意她和那些女使、僕婦一起離開,整個宴廳裡除了面前的女使,沒有一個人正眼看她,可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注意這邊的動靜,南萍夫人對著上首的周王妃嗤笑了一聲,甩袖返身離開。
眾位夫人對看了一眼,心裡都安安腹誹,這樣冷豔得不可方物的美人,拓跋宏從拓跋申那裡奪了來,為何不好好藏著,還帶來太原府?
百裡水姝眼尾掃到離開的南萍夫人,心下一嗤。再對上週王妃,便覺得有幾分合脾性,在來之前,也對這位周王妃的事跡有所耳聞,一個慘遭滅門獨活下來的孤女,在七年之後重逢汴京,成為了周王妃,也是巾幗了。
當下笑道:“王妃娘娘英姿颯爽,莫怪臣婦說句俗話,當真是一見忘俗,恨不能早些相識。”
顧言傾眼神一閃,拓跋部民風彪悍,沒有什麼女訓、女德的規戒,女子性子和後世的女子很像,她也覺得和百裡水姝有些合得來。
雙方寒暄幾句,都移步到後花園裡賞花,除了先前行宮裡培育的一些品種較好的杜鵑、百合和海棠,慕廬裡的人到了以後,顧言傾又帶他們移植了一些爬牆的牽牛花、薔薇和紫藤,牆角種了一些小雛菊,假山和涼亭邊上種了一些迎春花和指甲花,整個後園裡生機勃勃。
或白或黃的蝴蝶飛舞其間,陽光明媚得像輕輕瀉出來的水晶。
雅緻與野趣很好地交融。
顧言傾帶著百裡水姝走到了一個單獨的涼亭裡,女使們都留在了下面,兩人對面而坐,百裡水姝又細細地觀察了一下週王妃的臉,她的眉眼間平和又有生氣,這並不是一個僅僅依靠夫君的寵愛而會有的氣度,百裡水姝笑道:“聽聞周王爺等了王妃娘娘好些年。”
顧言傾笑道:“算不得等,那時候大家都以為我死了,他可能活在不甚清醒的世界裡。”
百裡水姝眸間閃過豔羨,淺淺地道了一聲:“王妃娘娘好福氣。”
顧言傾不置可否,問百裡氏道:“姐姐這一趟過來,可要多住些時日,聽聞以往拓跋部和慶州、汾州也多有以物易物的習慣,眼下形勢大好,姐姐要不要考慮一些和太原府這邊做些小本生意?”
拓跋部是遊牧民族,物資匱乏,是以每到秋冬都要在慶州一塊搶劫,如果拓跋部和慶州、太原府這一塊有固定的商業往來,拓跋部富裕一些,西北也安寧一些,這個想法,是顧言傾一早就有的,先前與溪石說了幾句,溪石自是贊同的。
至於為什麼這件事是顧言傾和百裡水姝說,而不是沈溪石和拓跋宏說,那就和南萍夫人有關了。
南萍夫人在未嫁給拓跋申之前,名聲不顯,嫁給拓跋申之後,不知怎地,整個人的氣質變了很多,拓跋申原不過是庶子,南萍夫人在拓跋部常受到騷`擾,這也是拓跋申會反水的原因之一,顧言傾查了一些南萍夫人的事跡,發現了很明顯的異樣,出嫁前後的南萍夫人變化很大,拓跋申奪權、攻打汾州、太原府的事件之中皆有南萍夫人的影子。
而現在,她又成了拓跋宏的心頭好。
相比較於一個有著野心勃勃的寵妾的拓跋宏,出自拓跋部落的大家族,端莊睿智的百裡水姝顯然是一個更好的合作物件。
此時百裡水姝後知後覺地發現,周王妃娘娘的提攜之意,不是用她的位份來以示恩寵,而是實打實地提高她在拓跋部的地位,百裡氏並不認為王妃娘娘要和她做的是什麼“小本生意”,更有可能,她會掌握拓跋部的商業命脈。
百裡氏訝然地看著周王妃。
顧言傾笑道:“聽說姐姐膝下有兩字,一個善騎射,一個善書?想來再過幾年便是姐姐的左膀右臂了!”
短短的時間內,百裡氏心中的念頭百轉千回,周王妃娘娘有意要扶植她成為拓跋部的太陽,百裡氏眼眸中有淚花閃現,天知道拓跋宏收了南萍夫人以後,她心裡夜夜被螞蟻在啃噬一般,但是她最大的兒子才十三歲,她不能沖動,不能表達不滿,她要保證兩個孩子的利益。
是以,她甚至能夠忍受在來太原府議和的時候,在參加王妃娘娘為她辦的這一場花宴的時候,帶著那個女人。
她原是百裡家最驕傲的明珠。
百裡氏嘴唇微微哆嗦,恭敬地對著周王妃說了聲:“謝謝!”不論周王妃出於怎樣的考量找上她,她都十分感謝周王妃將她拉出眼下的沼泥地。
顧言傾笑笑:“姐姐是一顆東海明珠,不應該被蒙塵,關於生意,既是我和姐姐做,就先從小本生意入手,比如羊毛、手工製品、吃食這些,以後步入了正軌,可以再看看其他的,姐姐看如何?”
說到生意,百裡氏先前激動的臉上,很快恢複了鎮靜,大方得體地笑道:“王妃娘娘考慮的很周全,臣婦沒有異議。”為了麻痺拓跋宏,先從這些小東西入手是最合適不過的。
兩人相談甚歡,這一場花宴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便是顧言傾正式和太原府的官眷認識,順帶拉她們一起加入這場拓跋部和太原府的貿易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