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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4 / 5)

殺人殺得多了,殺紅了眼,殺沒了心魂,殺沒了……秦門上下,全殺了。

十七固然恨秦崢,但也厚謝他帶來的苦痛。囚於欒山時,他於那一個又一個難捱的黑夜與白日裡攫獲了四大皆空的真諦,即腹中空、顱內空、心府空、什麼都空。因為“空”得太過,有人便拿苦痛為他灌頂,輕飄飄身軀才能挨著塵泥,才能守著他放不下的人。所以他厚謝這苦痛,無時無刻不厚謝。

可他丟了明端。

笑風生,是他毀去秦門和赤練宮之前給自己留的退路,本不需要再造一個“十七刀”出來。

可他想讓自己幹淨些、再幹淨些,然後才能把明端找回來。

他找到他了,在明端吃了很多苦之後。所以他讓他改姓唐——糖麼,總是甜的。

可他記著釋之是姓秦的,於是他把滅諦刀譜傳教給他,卻不做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而他殺了明端的父親。

十三年,說快也快,有釋之陪他,日日都是歡喜的;說慢也慢,蠱毒發作時不啻是度日如年,有幾次疼到想一死了之,最後只剩一個念頭:他說好要陪著釋之的,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行。

可他終竟食言,秦門百十條人命,他只一條,抵不了的。

一瞬千念起,彈指歸諸滅。

貪了這麼多年,他該放手了。

可他放不了。

“做你該做的。”他再道,“玩泥巴的年紀,我在人前人後跪沒了……欒山一年,廢了手腳只能做個癱子。橫豎這條賤命快折騰光了,這一回,我想站著。”

唐洵章把十七從地上抱起來,他本就很輕,少了兩條腿脛,就更輕了。

夜色纏纏綿綿地沉下,是一種荒蕪又空洞的藍黑。他抱著聶放走進院子,帶血的黃葉被風一掃,全都窩進牆角瑟瑟發抖。

“白老五說廢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在那了。你總是這樣……總是!”

在那電光火石間,唐洵章想通了許多事。比如,為何十七要把他絆在茶樓裡;比如,為何咷笑浮屠能在汒山之下遇上他;又比如,為何十七要叫他釋之。

他慘笑起來,雙目赤紅,恨不得在十七斷氣前先生撕了他:“你總是想甩開我……你又想甩開我!你這個……”

“我沒有,”聶放輕言辯解,饒是嘴角源源不絕淌下的血水也未能消去他的懌懌,“聶十七,棄七情、棄劭令、棄真性、棄天命……從沒想甩開你過。我叫你釋之,是告誡我自己……該放開你。可沒成……我試過了,釋之。一次……也沒成。”

唐洵章:“……你總是騙我,我不信你。”他還是要甩開你的——他心裡有個冷冰冰的聲音在響——連閻王都可以去見,只會是為了甩開你。

一直如是。

八年、十三年。是恨多些,還是別的更多些,很難回答,卻也很好回答。

汒山之行已足讓他明白赤練主是誰。而他所知道的十七,從來都是那個說放就放、想走便走、謊話連篇,時冷酷無情,時無理取鬧,本性卻沒心沒肺的十七。他活在他的十三年裡,時時刻刻都豔如畫軸。

他如今的天地,是聶放領他塑起的天地,並不明亮,也不寬敞,卻仍然是他的天地。

可他曾經的天地卻是他親手撕裂。

他和十七看了十三年的日落,面對面吃著同樣的飯菜,他還想著要用勤練的手藝纏他賴他一輩子。

可十七殺了那本應伴他成立的人。

恨嗎?恨的。

可是他夢到最多的還是庭院裡的紫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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