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主,你吸納無數人的氣血。這一次,嘗嘗你自己的血是何等滋味吧。”咷笑浮屠贊嘆地一撫聶放右頰的紅紋,就地擦淨長刀,“貧僧不殺你,但秦明端會殺你,你可得好好撐著,見他——最後一面。”
他走了。
但他未能走很遠。
一刀從後至,入風歸虛,無聲無息。
何為滅諦?
果報滅盡,了脫生死。諸相滅、諸念滅,灰身滅智而至涅槃境界,是為滅諦。
何為鬼物?
枯形灰心,眼穿心死。隳形骸、棄神靈,忘象得意而入六道輪回,是為鬼物。
參悟滅道,方得滅諦鬼刀!
刀者收刀,不見生,不見死,無喜無悲。
他緩步入內,剎那墮鬼。
夕光還餘三兩盞。
三兩盞夕光中,一人以兩掌代足,斷尾赤練般從庭中爬到屋前。
刀者來此時,他正一手支地,一手細致地擦拭地上濺的血滴。這很有些可笑,因他面上、身上,俱是冷冰冰的血,一滴揩去又新增三四滴,是怎麼也擦不幹淨的。
他卻擦得慢且認真,像是要護著他心裡最幹淨的地方,像是到吐息終止之前,也只會做、只願做這一件徒勞無功的事情。
但他擦不幹淨。
刀者緘默地蹲下身,想了想,又跪在這可笑又固執的惡鬼身邊。
“……都知道了?”
“……嗯。”
聶放頓住手,道:“父弒,子不複仇,非子也。釋之,做你該做的。”
他似乎終於承認了那塊地方再不可能潔淨,僅存的執念也煙消雲散,也輕輕然放下了。但他還想看一眼他的釋之,便扭頭朝向他。
當年給他帶花生吃的小家夥,被他恩將仇報沒了家,又被他拉拉扯扯成了人——他也不曉得這到底算是什麼,說悵惘也悵惘,說荒唐也荒唐,但終歸不是對的。
聶放看著釋之的眉眼,難得恍惚。
他記起殺死秦崢之前說的話。
“其實我是知道的。”
“後山乃秦門密地,又藏著練菀和你的秘密。若無你默許,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怎麼可能三番五次來後山找我?若不是你以明端要挾我,我就是餓死在欒陽山上,也絕不會受人擺布!”
“秦崢,你將他看成了什麼?”
然後呢?
然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