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淑寧將玉佩遞給了元滿荷,在宮宴惹了那樣一出鬧劇,元鶴已經對陳家有了幾分不滿了。”陳定廣又是嘆氣:“再加上之前元鶴特意將元呈送去了塞北軍營,他的意圖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想借機把我手中的兵權拿走……”陳定廣待自己這個大女兒沒有隱瞞:“等到元呈歸京那日,陳家就要完了。”
最近過於勞累,陳定廣臉頰幹瘦微微凹陷下去,他闔眼感嘆:“元鶴啊元鶴,這麼多年你我二人在朝堂上相互扶持,最終也敵不過權勢的誘惑。”
“……”
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這句話陳定廣吞進了肚子裡沒有說出來,可再次慢慢睜眼時,他那雙渾濁的眸子裡霎時恢複了老謀深算的精明。
“芸兒,你安安心心回到宮裡,只需要保護好小皇子,剩下的事你也不必多問,放心交給爹吧。”陳定廣心疼地拍了拍陳芸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似乎是胸有成竹地安慰道。
待到把陳芸送上馬車,目送她離開,陳定廣這才顯露出自己神態間的擔憂。
陳定廣的夫人離世早,這三個孩子便是陳定廣在世上唯一的記掛了,只要能夠保全子女,就算是和元鶴撕破臉抱著萬分之一成功的機率也要試試,他不能坐以待斃。
想到這,陳定廣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快步回了書房翻出藥方,又吩咐下人備車。
“殿下,陳定廣果真出府了。”韓顥聽了來人彙報,複述。
韓驍騁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他輕聲應了下來,幽深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手中的公文,待到看盡最後一字,韓驍騁這才將手中的公文放在桌案上,繼而緩緩掀起眼簾沉聲吩咐:“繼續盯著吧,不出三日,他就該動手了。”
韓顥領命離開。
書房裡複又恢複了原本的寂靜,螭獸香爐中嫋嫋升騰縷縷清冽的檀香,深夜的蟲鳴嘶嘶作響不絕於耳,韓驍騁重新開啟一本公文認真翻閱,直到一陣沉悶的夜風順著大敞的窗扉竄了進來,將正對著的桌案上的紙張吹的七七八八散了一地。
他緩緩抬眼,正打算起身撿起來地上散落的紙張時,餘光卻驀地瞥見現在桌上那一沓宣紙最上面的一張,動作頓住。
剛剛還晴朗的天上突然聚集了大片陰雲,遮擋住了原本清晰可見的星海,許是又要下雨,外頭隱隱約約可以聽見雷聲轟鳴,又一陣更加猛烈的風吹進書房,潔白平整的宣紙被風搖搖晃晃掀起一角,眼看著要被吹下桌案,韓驍騁遲疑著抬手拿起最上面那張寫了自己名字的紙,卻放任周身的風呼嘯拂起滿屋的宣紙飛舞。
目光灼灼,他都快忘了這張字了,這還是他教周賀讀書時,從周賀那裡要來的,右下角是元新月寫的娟秀的自己的名字。
不知不覺間韓驍騁原本鋒利陰沉的眉眼溫柔了些許,深邃的目光如風撫湖面般蕩起漣漪,他將這張紙收好才起身。
剛剛關好窗,倏忽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地落下,如清脆的玉珠般雜亂無章地砸碎在屋簷廊間,聲音落在韓驍騁耳畔。
薄唇輕挑,韓驍騁心思飄忽,他有幾分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