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嬪就這樣坐在地上,直到身子都有些坐僵了,才被妙竹強行扶起來,神色落寞的走到榻旁,自言自語道:“罷了,我早該想到的,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也實在不該再有什麼指望。鎖了宮門也好,清靜,以後本宮便吃齋唸佛,了此殘生。”
妙竹於心不忍,卻也不知如何再勸,最終,也只能長長的嘆了口氣。
陳嬪被降位,皇後重新掌權的事情,在後宮掀起了軒然大波,不少對陳嬪不滿的妃嬪,都只覺得暢快淋漓,甚至因為陳嬪徹底失寵,她們也不再有顧忌,交好的嬪妃聚在一處,肆無忌憚的對其奚落嘲諷,一吐心中怨氣。
李紹也來長春宮,親自寬慰了皇後一番,皇後也自覺有了臉面,重開晨昏定省的第一日,便當著眾嬪妃的面,歷數陳嬪的罪狀,神色中,絲毫不掩飾對陳嬪的厭惡。而後,便告誡後宮嬪妃,不可重蹈覆轍,如若有人再犯陳嬪的錯誤,決不輕饒。
因著皇後再次大權在握,不消幾日,林貴嬪這裡,便不再如往常一般門庭若市。
雖然各局各司不敢有所苛待,到底也不再過於諂媚討好,林貴嬪一時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她便調整好心態,皇後雖然大權在握,可是她現在有皇子傍身,只要運籌得當,何愁將來沒有一個好前途呢。
自古立嫡立長,只要她勤加教導,大皇子表現出色,一旦當上太子,她照樣風光無限。
趙棠來到景和宮,看到謝瑤悠閑自得的斜靠在床上看書,不禁笑道:“外面天色大變,你倒是怡然自得。如今已經一月有餘,你後背的傷,可大好了?”
謝瑤淡淡笑道:“太醫開的藥,自然是極好的,皇上也從庫房,挑了好些藥膏讓人送來,我這般精心養著,又怎會不好?只是,雖然已經痊癒,但是肌膚還未能恢複如初,看樣子,還要再有幾天,才能和以前一般白皙光滑。”
趙棠眉眼彎彎,笑道:“你能大好,便很不錯。這後宮啊,還真是風雲莫測,陳嬪自己可能也沒想到,得寵多年的她,竟也有被降位禁足,徹底失去聖心的一天。”
謝瑤對此,似是早有預料,淡淡道:“她作惡多端,有如此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皇上是仁君,雖然一向寬和,但也不可能毫無底線的縱容一個人。後宮的事,皇上並非全然不知。若只是嬪妃之間爭風吃醋,皇上自然不大理會,可是涉及到皇後和子嗣,皇上一定會重重懲治一番,震懾後宮,這便是帝王的殺伐決斷了。”
“其實,若不是因著她的父兄還算得用,只怕這會子,她早就住在冷宮了。”
趙棠低下頭,輕微嘆了口氣,抬起頭的時候,似是有所感慨:“這宮裡又有兩個新人出頭,最近頗得聖寵,你可聽說了?”
謝瑤雖然不出宮門,但是外頭的訊息,自然有人會給她送進來,當下便道:“這後宮,今天你得寵,明天她得寵,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周寶林和楚選侍,都是皇後精心挑選的人,雖然出身差了些,勝在年輕貌美。說起來,皇後以前,似乎並不費心扶持新人,自從解了禁足,倒是改了心性。”
趙棠撇了撇嘴,淡淡道:“皇後此舉,你當真不明白嗎?一則討皇上歡心,二則,鞏固自己的勢力。後宮之中,風雲變幻莫測,誰又能預料到,哪塊雲彩會下雨呢。”
“皇後至今無子,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扶持的新人越多,生下的子嗣越多,皇後的勝算也就越大。畢竟你熟讀史書,自然知道,宮女受寵成為貴妃,所生皇子登基為帝的事情,也不在少數。”
謝瑤看趙棠似有不快,莞爾一笑,輕聲道:“姐姐在後宮時日不短了,何必爭一時的得失。今日受寵,明日失寵的例子,不勝列舉。遠的不說,只說蘇寶林,數月前,也曾一枝獨秀,如今再看,又如何呢,早就寂寂無名,和後宮那些常年不得寵的嬪妃,再無兩樣。”
“其實姐姐,是最不應該擔心自己會失寵的人。只要有太後這層關系,皇上或多或少,總不會虧待姐姐。”
趙棠嘆了口氣,似有所感,語氣還是不免有些哀怨:“正因如此,我才越發感到悲涼,有家族支撐,有太後護佑,皇上自然還能寬待我一些。我時常在想,倘若我不是趙家女兒,只是個尋常官員的女兒,是不是也會像那些不得聖寵的妃嬪一樣,寂寂無名,終老一生。”
謝瑤見趙棠有傷感之意,連忙勸解道:“姐姐想岔了,若真是如此,姐姐只怕連進宮的機會都沒有。家世容貌,是我們先天的優勢,我們進了宮,為了自己,為了家族,也要爭榮寵地位,說句難聽的,姐姐衣食無憂,才有閑心傷春悲秋,你問問那些低位嬪妃宮女,有哪一個不對姐姐羨慕嫉恨。”
趙棠默了片刻,似乎是想通了,臉上也重新綻放笑容,語氣溫和:“是我鑽牛角尖了,其實,這樣的生活,已然很好。只是,我還是有些擔心你,本來前段時間,你獨得恩寵,自從受傷後,不能侍寢,皇上便不常來了。”
“如今,又多了兩個新人爭寵,時日一久,我怕皇上,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謝瑤挑了挑眉,展顏笑道:“並非皇上不來,我就是失寵,皇上貪圖新鮮,也是有的。且放一放,等皇上新鮮勁過了,我的肌膚光滑如初,也可以去找皇上。”
“何況,一枝獨秀,六宮側目,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我從前受了多少算計,都是寵愛太過的緣故,如今那兩個新人得寵,反倒分散後宮眾人的注意力,於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