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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在人造的真人秀場館裡不知道, 離開那裡塞繆爾才發現當下正值盛夏,盡管現在已經——他從只鋪了一張被單的床板上費勁地起身,看向放在門口綠色桌子上的廉價鐘表——八點多了, 空氣中還殘留著白天酷暑的餘溫,熱氣從開啟的毛孔中侵入體內, 這種渾身冒汗的感覺真是讓人不適。
他上半身弓得很厲害, 正低著頭在一個原身是方格作業本的本子上寫著東西。
那張綠色的桌子, 雖然現在堆滿了手套、電線之類的雜物, 但是清理一下還是能夠充當書桌使用的……只可惜沒有椅子, 所以他不能用。
現在只要沒法坐著的地方塞繆爾是一秒鐘也待不了了。
他體內的屬於蒙斯馬頓的晶片,在蒙斯馬頓死亡之後進行了自毀,最開始只有疼痛, 像是無數的子彈碎片在身體裡橫沖直撞, 時不時刺破脆弱的血管讓他的胳膊小腿青紫一塊。
這種狀況持續了一天左右,他漸漸地發現他的身體開始變得僵硬了。他的手指最先背叛了他,在一天中午從床上起來時, 他照常用手去抓理一下蓬亂的頭發時, 發現食指無法彎曲了, 像一根枯枝從傷痕累累的手背上橫伸出來。
這種麻木感在兩天之內從手指蔓延至了全身,他的肌肉在面板下一點點萎縮,原本結實的手臂變得松軟,有時他只是做一些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會感覺關節彷彿被灌了鉛般的沉重無力。夜晚, 痙攣會在已經損壞的肌肉上襲來,疼痛像電流般竄過神經,而他連翻身都感覺費勁,這幾天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當然, 塞繆爾確信他睡不好不完全是晶片造成的,瞧這只有一塊木板的床,能睡好才怪了……床板上還有刺。
而到今天,這種狀況似乎已經擴散到了喉嚨,在吞嚥時,喉嚨會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連清水都需要極大的力氣才能嚥下。
……但是這也不是澤恩樂不給自己帶飯來的理由!
塞繆爾憤怒地放下今天只歪歪扭扭地寫了兩行字的本子,再次看了眼鐘表,緊接著他又將本子拿起來,不寫字,只是當作扇子在臉旁邊扇著,很不耐煩地“嘖”了聲。
他餓得寫不下東西,在硬板床上坐牢似的生生坐了一個多小時,當時針指向十點時,塞繆爾終於無法忍受了,他垂下腿——說到腿,他得承認身體僵硬疼痛的狀況最輕的部位就是他的左腿了,畢竟他的左腿只是一條仿生機械腿,很幸運地沒有連通在他體內瘋狂作亂的晶片,但也很不幸地在那場爆炸的餘波中失去了神經上的聯系,這條腿現在只是一條機械腿了。
塞繆爾兩腿伸到床下去摸索他丟在地上的鞋,彎腰這個動作也挺費勁的,他懶得做了,足足五分鐘後,他終於找全了兩只鞋並準確無誤地對上了左右腳,塞繆爾扶著牆站起身,然後拖著左腿到茶幾兼餐桌上拿了一瓶礦泉水,剛剛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這間小屋的門就被猛地推開了。
關於“猛”是這扇門開啟關閉時給人的感知,這扇門搖搖欲墜的,總令人擔心是不是下一次推開門的時候就會連門框一起從水泥牆上脫落。
澤恩樂一手扶著把手,大口地喘著粗氣。
塞繆爾看到他另一隻手上提著飯菜,心情好了一些,能夠不計前嫌地和澤恩樂說幾句話了:“怎麼這麼著急,外面有人追你?”
“沒,呼——呼,”澤恩樂還沒平複呼吸,“有條,有條沒毛的狗,”,他把兼職餐桌的茶幾上的東西推到一邊,把裝著兩份米飯,一份素菜的袋子放上去,“那條狗身上的皮——”
“哎哎,先吃飯,吃完飯要是你還想回憶那條狗的風姿的話我奉陪到底。”
只有一個矮凳,澤恩樂很不講究地直接坐到了地上,看了看塞繆爾:“你對我說話還是這麼不客氣,現在可是我在養活你,你好歹做了幾天有錢人,為什麼身上一丁點能賣錢的東西都沒有。”
“對你的救命恩人態度放尊重點,”塞繆爾開啟米飯食盒的蓋子,再接著開啟那個唯一的菜,看到了滿眼的綠色,忽然不是那麼餓了,“我那是兩袖清風,倒是你,活了這麼大,一點積蓄都沒有才令人發指。”
和塞繆爾相比,澤恩樂完全不挑食,他顯然也餓壞了,嚥下一大口米飯後才開口:“我也救了你呢,你突然暈倒,要不是我拼命把你背出來,你早被炸沒了,”,澤恩樂第三次講起他在危急關頭英勇救人的故事。第一次是在塞繆爾還沒有恢複意識的時候,第二次是塞繆爾在劇痛之下控制力下降罵了他一句,而他第一次得知塞繆爾能看穿他的表演,震驚不已,倒豆子似的把他救了塞繆爾的事情講了出來,期間塞繆爾疼得喘不上氣,根本沒空搭理他。
塞繆爾夾了一根菜,小鳥啄食似的在牙齒上蹭了下:“下次還是直接買營養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