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誓。”褶皺的殘皮包裹著脆骨,顫抖著指向他,“你起誓。”
一隻,兩只,三隻……十幾只瘦骨嶙峋的手直直地對著他的眼睛,也是這三個字:“你起誓。”
“只要我發誓,你們就會信嗎?”陸揚只覺得眼裡有遠超過十幾個人的渴望,閃動著永不後退的誓言。他又問了一遍,“只要我發誓你們就會信。”
為什麼?
這個詞彙今天在他腦海中閃動過無數次了。
他心中充盈著巨大的震撼。
陸揚笑了一下,分不清是真是假,但眼睛沒朝向任何人,直對著一片虛無,很輕又很重地說:“我發誓,林霜寒不是我殺的,後湖森羅殿弟子的屍體,昨晚突如其來的面具人都不是我。”
毫無作用的一句話,連反噬的咒語都沒有緊隨其後,但是他覺得這些人都信了,洞xue裡沒理由地長舒了一口氣。
陸揚問了一個自己已知的既定結局:“所以……阿望哥,死了嗎?”
他念出這個稱呼時透露出明顯的不適應。怎麼想都不能把在樹下叼了根草還指責他吊兒郎當的落魄俠客和他們口中穩重、得體、靠譜的大哥聯想在一起。
燈絳閣的白發老人嘲笑道:“詭計多端的年輕人。”
陸揚受寵若驚:“您客氣。”
“死不死的你還不知道嗎?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
那一天,失去行蹤的不只有望山刀一個人。
不惑之年的男人收下了最後一位關門弟子,是實實在在的關門,不是陸揚口中嘲諷的來一次關一個的那種,他對這位聽話的弟子付出了十足的耐心和溫情,甚至自私地想即便學術不精也不要緊,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夠順遂安康,他沒想到這麼沒出息的願望都沒能實現。放在掌心裡呵護的弟子有一日和相熟的朋友們一同出了遠門,就再也沒回來了。
“師父,我會給你帶來數不盡的寶藏。”
“金銀財寶乃身外之物,我已給你備足了足夠的盤纏,切不可意氣用事,不可被外物迷惑了心竅。”
“當然有比起錢財更能讓人動心的東西,只是金礦有什麼意思,我們想探索的是未知。”
好奇心讓他們舉燈,在無名的隧道裡走到底,走到漫無蹤跡,走到深淵。
“不僅僅只有我一個人的徒弟被蠱惑,事發後我們去調查才發現他們成群結隊在這半年前頻繁出入衡山。也不知道是不是風雨飄搖中橫山派日漸勢微所致,竟毫無所覺,置之不理。”
“我們幾個老家夥找了半年,實在耽擱不起才離開,橫山覆滅就是前後腳的事,我們起了疑心,捉住了一個當日的學堂弟子問詢,孩子們進洞當日,橫山少主林霜寒也未曾點卯,失蹤了整整一天,只不過,最後,他回來了。所有人都不見,但是他回來了。”
陸揚記得那一天,他幫人留了一塊糖,但對方一整天都不在,林霜寒從來不缺課,他祈求了最討厭的長老去一切可能的地方尋找,皆無果,直到晚上他自己回來了。
他飛快地迎上去,對方只是輕輕推開他的手,臉上有種頹靡又絢麗的光。
他的記憶錯亂,分不清具體的時間軌跡,這下倒是有人替他理順了。這麼說他和林霜寒一起站在石頭後偷窺,已經是他失蹤半年以後的事情了嗎?燈絳閣的老人叫破他的身份,恐怕就是在探索徒弟們失蹤的隧道時發現了他們兩個,匆匆一面竟在多年前,不知有多少人定格在走不出的這一場細雨裡。
陸揚自己沒有印象,只能問:“你們進過那個洞嗎?裡面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