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空了羊角梳,沉浸在心底的情緒緩緩上湧,流經血液,來到心頭,如此炙熱。
民間曾有習俗,唯有夫君才能為女子梳妝,意為結發同心,恩愛不疑。
他心跳逐漸加快,手下動作繼續,再次一梳到底。
時間緩緩流逝,靈力維持的燭火燃到了尾聲,指腹不斷流轉在發間,幸千忍不住拿出一枚銅鏡,去看自己頭發。
他正正挽好最後一縷發髻,還從儲物戒中拿出一發簪,點綴在鬢間。
竟出乎意料的好,她自己都挽不出這樣的。
她眼眸微動,小心挪著銅鏡,去看他的神色,不曾想他竟正巧看過來,她立時將銅鏡一壓。
臉上微熱,她摸摸面頰,只說:“挽這麼好,莫不是給別的姑娘也做過?”
“並無。”他遞來羊角梳,“只是看到過些畫冊。”
“好好好,知道你手巧了,”她撇嘴,將自己的頭從他手裡挪開,“看了畫冊就能做成這樣,不是炫耀是什麼?”
並非炫耀,是仔細研究過。
從如一宗藏書閣出來後便在留心,若要為人道侶,該做些什麼。
他沒出聲,只穩了穩發簪。
氣氛緩緩沉靜,幸千沒忍住,又拿起銅鏡,悄悄地對準某人,這次他沒再看她了,只瞧著她的發髻,好似在斟酌哪裡需要調整。
她神色微怔,心裡莫名浮現一念頭。
若世間太平,沒有祟氣,她不是騶吾,他也不是什麼佛子,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修士,偶然相識,隨後結伴,又共同歷練,接著日久生情,順理成章結成道侶。
若是如此,會不會就像現在這樣,清晨起來,他為她挽發,而她悄悄透過銅鏡去瞧他模樣?
只世間終究不太平,她是騶吾,他也做過佛宗的刀。
祟氣,也終究需要她來終結。
她倏地起身,去勾他的指尖:“莫無,我們不要鬧了,我不與你生氣,也再不說什麼要分開的話,你也不要關著我,我們離開這裡,去人間過一段平靜日子,好不好?”
她竟說了這樣一番話,在知曉他真實模樣後,竟還願意與他一同。
她還說要與他過平靜日子。
莫無看著跟前的人,從醒來便一直洶湧著的情緒徹底決堤,不過片刻便席捲全身,他已聽不見所有,便是心跳聲好似也全然消失。
他只知曉,此刻,如夢一般的此刻,他獲得的,幾乎要將他不知空了多久的地方徹底填滿。
幸千,幸千,盡是幸千。
他將人擁入懷裡,埋進她的頸窩,去汲取她的氣息。
“好。”他聽見自己應聲,“我求之不得。”
“誒,別抱那麼緊,”幸千彎了眉眼,只不知為何,笑著笑著竟覺得眼眸酸澀,她努力維持著聲音,“你傷還沒好,抱太緊萬一裂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