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確實有些渴了,接過了水壺,卻沒急著喝,只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額角。
雖說晚上不至於露宿山頭,那一行人顯然早已預謀好了擄人之後逃離南吳的一應事宜,馬車裡備好了一切在山林過夜所必需的物品,例如輕薄但暖和的被褥,和小巧的枕頭,但在這種情況下,要蘇雲毫無防備地安然入睡,也是很難,而且連趕了三天路,她整個人也難免有些疲乏。
凝秀看得心酸,悄悄挨過去,小聲道:“雲歌,若我們真的被帶去了北越,可如何是好?”
蘇雲微微一愣,看了她一眼。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蘇雲不難發現凝秀是個老實本分的女子,做事很是沉穩,看著年紀應是超過二十了,許是婢女的身份耽誤了婚嫁,心性自是比畫屏那小丫頭成熟上許多。
很多事情,她沒有主動說,她也不會主動問,例如她每晚被帶到另一輛馬車上的原因,又例如她的真實身份。
許是她慣會察言觀色,又許是她腦補太過,總擔心會問了些不該問的,讓蘇雲難堪,畢竟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落難,還每天晚上被帶去一個陌生男人的馬車中,實在不是一件多麼可以啟齒的事情。
換了一般的南吳女子,怕是早就羞憤自殺了,至少凝秀覺得自己是承受不了的。
但兩人倒是因為如此,能心無隔閡地相處,就仿若真的只是兩個萍水相逢的落難夥伴。
然而,這麼些天下來,這段仿若看不到解脫希望的旅程,還是把這心性穩重的女子壓垮了。
凝秀覺得很不好意思,明明每天晚上被帶走的人不是她,最有資格擔驚受怕的人也不是她,現下雲歌還能冷靜淡然,她卻是有些崩潰了。
蘇雲微笑著看她,哪裡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故意開玩笑道:“若真的那麼倒黴,也沒辦法,頂多到時候去圈養一群羊,天天帶它們到山上吃草罷。”
她是因著心底對顧君瑋的信任,和自己的盤算有恃無恐,這女子卻真真確確只是因一時倒黴被卷進了這件事中,她本便是一個無依無靠的侍婢,又不清楚很多事情,鎮日只能胡思亂想,心態崩了是正常的。
凝秀顯然沒料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答複,驚訝地半張開嘴。
蘇雲卻是越說越起勁了,笑眯眯道:“也許到時候我們連馬車都沒得住了,要習慣住帳篷,還要習慣四季轉場,逐水草而居的生活,而且飲食必然也沒有在南吳時精緻了,據說北越的人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當然,吃食這東西塑造性強,只要能找到食材,倒是可以有不同的做法……也許,我們還可以養一條兇猛高大的狗,晚上幫我們看家,呃,帳篷,早上替我們放羊……”
眼見著凝秀的臉色越來越發青,蘇雲頓了頓,好笑地揚揚嘴角。
好像玩笑開過頭,嚇到她了。
剛想開口安撫她幾句,忽聽馬車外,傳來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你跟著我,自是不會過上這種生活。”
凝秀聽到這個聲音,臉色霎時一白,下意識地一把握住蘇雲的手,嘴角緊抿。
蘇雲這三天下來,對這聲音也算很是熟悉了,雖然因它乍然響起也是驚了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安撫地拍了拍凝秀的手。
耶律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開口說話,只是剛剛無意識地走到這輛馬車旁,聽到女子用那在他面前時絕不會有的溫和婉約聲線,帶著笑意描述她想象中的北越生活時,心底突然便漾開一股陌生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