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要是忍住了沒鬧,也許,也許許向國就不會被抓,她怕兒子怪她。
許家文不怪劉紅珍嗎?怎麼可能!
可事已至此,怪劉紅珍對現實一點用都沒有,何況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許家文把劉紅珍帶到招待所,讓她洗漱,又叫了一份飯菜。
吃了一個月菜糠團子的劉紅珍感動的再次哭起來,還是大兒子最心疼她。
等劉紅珍和著眼淚狼吞虎嚥吃完,許家文進入正題:“媽,和我爸離婚吧!”
劉紅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結舌地看著許家文。
許家文堅定的點下頭,“媽,我爸都揹著你有另外的女人了,還想騙你跟他離婚,難道你還想等他出來。”
往事湧上心頭,劉紅珍登時變了臉,可不是,出事前,許向國就想騙她離婚來著。
“可離婚後,你們怎麼辦?”劉紅珍腦子裡亂哄哄的。
“我們跟著你。”許家文想也不想道,他爸有了案底,這輩子都毀了。作為罪犯的兒子,他永遠都不可能上大學,想進工廠都不行。可他馬上就要高中畢業,哪怕不能上大學,這學歷也夠了。只要跟他爸劃清界限,他就還有未來。
看著對面神色掙紮不定的劉紅珍,許家文知道,她還是沒想到這一點,所以猶豫不決,對他媽這樣的人來說,離婚是一件想也不敢想的事。
許家文索性掰開了跟她講:“媽,我爸成分壞了,不跟他劃清界限,我和弟弟們這輩子都得被人指指點點,抬不起頭來做人。”
劉紅珍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對啊,她怎麼忘了這一茬,當即拍著大腿喝罵起許向國來。
眼見她這會兒都沒抓到重點,許家文忍不住暴躁地吼了一句:“罵人,罵人,除了罵人,你能做點其他事嗎?”當時要不是她不管不顧的叫罵,後面的事就不會發生。
劉紅珍瞪圓了眼睛驚恐地看著許家文,像是嚇到了。
“對不起,媽我,”許家文捂著臉哽咽:“媽,你不知道我最近過的是什麼日子,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他們叫我勞改犯的兒子。他們把我的書撕了,還在在我被窩裡撒尿……”許家文真真假假的說起來,邊說邊流淚。
劉紅珍一顆心都抽痛起來,抱著許家文放聲大哭:“阿文啊,媽對不起你啊,都是我和你爸害了你啊,我們對不起你啊!”
母子倆抱頭大哭。
哭了半響,劉紅珍才收住眼淚,神情變得堅定異常:“阿文,媽這就找你爸離婚去,你們再宣佈和他斷絕父子關系。”鬧革命那會兒不都這樣的,黑五類家庭的孩子宣佈和家裡斷絕關系,境遇就會好很多。
許家文動容地看著劉紅珍,滿眼的濡慕和感動。
望著兒子的眼神,劉紅珍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看守所裡,一身囚服,滿眼血絲憔悴不堪的許向國直勾勾地盯著劉紅珍。
劉紅珍本能的感到害怕,可想起兒子,她又不覺得怕了。
“阿文讓你來跟我離婚的。”許向國用了陳述的語氣。
劉紅珍愕然,馬上又搖頭:“不是,是我自己想離婚,”說著說著來了氣:“你不是沒出事前就想和我離婚。怎麼,現在出了事就不想離了,想讓我等你,呸,不要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