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低頭，只能用視線努力往下夠。
只見身下的人，微微撐起上半身，一手抓住了他那被發膠黏糊在一起的頭發，而另一隻手，緊握成拳，砸在了他的頸側。
血汙的發絲遮住了馮嘉玉的大部分的臉，縫隙間，只漏出了他的一隻眼睛。
明明看不見他的嘴，可他彷彿也看見了，馮嘉玉臉上的笑意。
冰冷的、毫無生機的。
不過幾秒鐘時間，馮嘉玉便松開了抓著他頭發的左手，握成拳頭的右手，朝外用力一拔，噗的一聲，一股熱流從他的脖頸處噴薄而出……
紅色的液體從那個小小的傷口爭先恐後地噴濺而出，濺在了馮嘉玉的臉上。
等他看清楚馮嘉玉手裡握著的東西時，馮嘉玉抬腿一蹬，將他從自己身上踹了下去。
那根雞腿骨從院長的脖頸裡拔了出來。
這次，他終於押中了，那根隨著心跳搏動的血管……
當血液噴濺在他的臉上時，他竟有些驚訝，原來血液的溫度這麼溫暖。
生命的溫度，砸在他的面板上，耳邊繼續傳來那可怖的咔咔聲，那人捂著受傷的脖子，瘋狂地掙紮起來，一手的血在牆上留下印記。
“救……”院長倉皇爬了幾步，又哆嗦著跌倒在地上，眼珠都快要瞪出來，慌亂地抓起被扔到一旁的馮嘉玉衣服，堵在自己血流不止的傷口上。
馮嘉玉精疲力盡躺在地上，動了動眼珠，瞟向他痛苦掙紮的樣子。
那人拼命想要呼救，但是不可能了，那一刺不僅紮破了動脈，也傷到了他的聲帶，他無法再發出聲音，今後永遠都是如此。
很快，那人便因為失血過多暈倒在了地上。
腎上腺素緩緩從血液中褪去，馮嘉玉彷彿死過一回，全身每一塊肌肉都發出劇烈的痠痛，他仰躺在地上，手中還緊緊攥著那根骨頭。
他可以出去了。
他終於可以出去了！
禁閉室天花板的燈光白晃晃的，在他眼中暈出了環環相疊的光圈，五光十色的，他像是沉沉地睡了過去，意識變得沉重，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滿腦子還是在想著那一件事：
他終於可以出去了，孫任還在等他……
那一圈圈的光暈，在他眼前隨意重疊組合，時而變成了散發銀色光輝的玉盤，時而又變成了冰冷的手術燈，眨一眨眼，光芒散成了無數星辰，坍縮成一個點後又無限膨脹，柔和的光輝籠罩在他的身上，他閉上了眼，沉沉睡了過去。
飄蕩在軀體之外的靈魂，一點點地落回到了身體上，喪失的五感也隨之歸位。
聽覺是恢複最快的。
他聽見了，身旁人的走動聲，金屬物件放在盤子上的磕碰聲，身上覆蓋著塑膠膜隨著動作發出的摩擦聲。
還有被氧氣罩放大無數倍的，自己的呼吸聲。
他好像終於，從連環不斷的噩夢中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