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見,馬倫竟似是年輕了不少,不僅眉目之間的病態盡去,整個人更透出一股勃勃生機。她雖然已經從下人的通稟中得知了南鷹的到來,但是乍看南鷹,仍然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眼中放射出喜不自勝的神采,彷彿看到多日離家的遊子歸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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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鷹心中亦懷著一顆慈烏返哺的別樣情懷,這位才女對自己可說是恩重情深,從“寧靜”之境的循循善誘,到千里傳書給盧植的託付之情,自己怎能不為之深深感動?
他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道:“稟夫人,小子遠征而返,特來探望!見到夫人身康體健,真是令小子欣喜萬分!”
“少君有心了!”馬倫欣慰道:“老身雖然足不出戶,卻也不時能聽聞少君決勝沙場的捷報,為之欣喜之餘卻是不免心生牽掛,只盼少君能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南鷹苦笑道:“小子戰無不勝就意味著會死很多人,這種勝利背後的代價是否過於沉重了?”
“那麼少君不勝,戰爭就不死人了?”馬倫身體微微前傾,細細的端詳著南鷹:“少君面上全無載譽歸朝的春風得意,卻隱隱透出莫大的心事,難道是碰上了什麼難解之事!”
南鷹的心情突然輕鬆下來,彷彿一個心事重重的少年,面對慈母時忍不住吐露心聲的暢快。他走至馬倫身側,毫無顧忌的盤膝坐在地上,苦惱道:“我真的很痛苦,因為我在無意間辦錯了一件事,有可能會令很多無辜的百姓間接的受到傷害,這是否罪大惡極呢?”
“那就要看少君的初衷了!”馬倫輕輕道:“如果你不是有意為之,那麼便算不得錯,亦非沒有解救之法!”
“可是這一切已成定局,天子一向對我言聽計從,卻也駁回了我的意見!”南鷹茫然道:“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原本認為自己可以憑著一己之力改變天下。可是我錯了,我根本無力幫助別人,甚至處處適得其反。”
他雙手抱頭,頗有些軟弱道:“有時候,我真的感到自己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究竟做什麼是對,做什麼是錯。今後,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少君能夠說出這樣的話,確實令老身驚訝!”馬倫的聲音輕輕的傳來:“老身一向認為少君心志堅忍,百折不撓。卻不料少君的內心仍有極大的弱點,遠未達到寧靜之境!”
“夫人知道我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嗎?只能用禍國殃民四字形容……”南鷹苦澀的話語尚未說完,卻被馬倫柔聲打斷。
她微笑道:“老身不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因為即使發生,也絕非少君善良寬厚的本意!即便此刻,老身能夠清楚的感應到你心中的痛苦!”
柔軟溫暖的手掌輕輕落在了南鷹的頭上,輕輕的磨挲著:“迷失了方向嗎?這並非是壞事,何止是少君一人?世人都常常會迷失在這個迅速變遷的世界裡,忘記了來路,也丟掉了歸程。但最可怕的事情卻在於,人們根本不認為自己已經迷失。”
南鷹驚愕的仰起臉,望著馬倫深邃智慧的眼神,一顆心兒卻不知不覺平靜下來,靜靜的聽著那宛如天籟般的聲音娓娓道來:“有些人懷著幾分固執、幾分自得,以為這世上呈現的現象和隱藏的意義,都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其實,這才恰恰是最大的迷失!因為他再不明白生活和生命的意義!”
“那麼敢問夫人,何謂生活和生命的意義呢?”南鷹不由自主的脫口問道。
“少君請坐!”馬倫抬手示意南鷹坐在她的對面,將壺中熱水緩緩注入青瓷茶碗,卻沒有放入香茗。
“少君看,這是什麼?”南鷹聞言一愕,上次他照實說是一個碗,卻是答錯了。
他試探道:“這是我的內心?”這卻是馬倫上次給出的答案。
馬倫掩口輕笑道:“少君倒是會生搬硬套,可惜仍是答錯了!”
南鷹尷尬道:“小子愚鈍,還請夫人指點!”
“這盛滿清水的茶碗,便是人生,亦可視作我們的生命!”馬倫突然俯身從地下拈起一抹塵土,在南鷹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從容的灑入茶碗中。
“沒有人能始終幸福快樂,總有一些痛苦會折磨我們的內心!”馬倫輕輕道:“生命是一碗水,而痛苦就是灑落碗中的塵土。如果內心痛苦,便該選擇讓心平靜下來,慢慢沉澱那些痛苦。這便是我所說的寧靜之境!”
“如果心中不寧,便如翻滾的沸水,那麼塵土就會始終被攪和得上下湧動,痛苦就會充滿我們的生活。”
馬倫側過臉來,柔聲道:“老身以為,即使我們生活的碗中落入了塵埃,我們也要努力讓每一天都過得清澈。少君認為這話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