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讓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就是慕名而來,李師傅做的烤魚可是一絕。而且——”
阿沅站起來接過他的話,“而且,我覺得聽在座各位先生論談見解有道,實在讓我受益匪淺,一點都不悶。還有李師傅的烤魚真的很好吃。”
“小姑娘不適合聽他們的大道理,”何先生面帶嫌棄地搖搖頭,又微微笑道,“烤魚好吃就盡管吃,沒人會管你的。”
他剛說完,居於首位的葛三爺便宣佈要循古例,大意就是將裝著酒水的託盤放入溪澗,停在誰前面便讓誰來提出自己對論題的看法。
阿沅感覺心一下子被揪起來了,就好像很久以前上課正摸魚時,老師突然說要隨機點人回答問題。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就算重活一世,還是有些刻骨銘心。
旁邊兩位頗為淡定,相視一笑便各自回了自己位置。
阿沅也坐下來,烤魚再不吃就真的要冷掉了,她想了想決定不能浪費程讓的心意。
覓曲澗是一條人工挖出的小溪澗,因坡度較緩,水流比較平穩,因此託盤置於其上也還算穩當。晃晃悠悠的,託盤停在了一人桌前。
旁邊有人起鬨,阿沅停下筷子,好奇望過去。侍宴的僕從將託盤端到那人桌上,那人執起酒杯,豪放地一飲而盡。眾人撫掌而笑。
“好酒!”他感嘆一聲,站起來道,“江某不才,有幾句淺見想請在座諸位品鑒,權當拋磚引玉。何為道?……”
之後是一番高深的理論,盡管阿沅有一定的古文基礎,但聽在耳裡還是有幾分艱澀,特別是那些純學術的詞語,她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陸陸續續又有幾人起身談論,阿沅終於從聽不懂大部分升級到聽不懂小部分。身處其中,已然得了幾分趣味,文人就算是吵架也是儒雅的。
託盤又一次被放到澗中,然後她就看見託盤慢悠悠、穩穩地停在了程讓面前,場面有一瞬間的安靜。
程讓瀟灑一笑,喝完那杯酒道:“程家言襄不敢在諸位面前班門弄斧,只能撫琴一曲,聊以助興。”
侍從立刻將他桌案上的擺盤撤去,送上一把七絃琴。他撥弄兩下,阿沅看著他的動作不自覺攥緊了手。
“好琴。”他微微笑道,“今日天公作美,在下就獻上一曲《風和》。”
琴聲錚錚,和著溪澗流水、暖融日光,阿沅覺得此時恍如夢境。十四歲的少年一身青衫,在一片白衣裡淡然操琴。她不懂樂曲,卻由衷地認為他琴藝頗高,很難想像一個武將的兒子竟然精通琴藝。
程讓彈琴將宴席的氣氛推向高潮,琴聲止住之後,又有人主動要獻曲吟唱。
“你彈得很好。”阿沅歪頭小聲誇他。
剛剛還淡定撫琴的程讓,耳朵尖悄悄紅了。“獻、獻醜了。我聽林世伯說你喜歡吹壎,以後我們可以合奏。”許是想到以後他們可能的關系,他耳朵更紅了,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