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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雙瞳慈禧 (5) (2 / 2)

我哀悼,卻感覺不到哀悼的氛圍;用膳,卻沒有膳食的滋味。多年來我只是扮演了哀悼中的太後,扮演了一個活得有滋有味的聖母皇太後。我演著演著,就忘記自己已經死去這個事實。沒有人會緊緊抓住死亡不肯鬆手,在生與死的交替中,我已經學會了放棄死而選擇生。我對於死亡的感知只是瞬間的幻覺,那一瞬間,我好似離開了我自己,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你死了。我只在片刻裡認同這一說法。隨後,另一個聲音說,你一直活著,而且還將活得更久!我要離開死亡的慾念如此強烈,這讓我不斷向誘人的後宮尋找庇護。我渴望越來越多精工細作的衣服和飾物。宮眷們贊美我貌美如花,智慧仁慈;群臣們稱我英明無比,是母儀天下的聖母皇太後。在我的記憶裡,我要的,並非只是這些。

死亡是要有確實可信的依據的。死亡提供屍體,製造生離死別。宮裡,沒有人能提供這種依據。既然無人提供依據,那就意味著,並沒有死亡發生。死亡只是一個幻覺。盡管我知道,我已經死了,可我還在這裡,所有的人都得依附於我和我手中的權力。我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不是我這個人死了,而是我的某些感覺死了。那些可有可無,一點兒也不可靠的感覺死去倒也無妨。在我執政的四十八年裡,並沒有死亡發生過,包括載淳。載淳怎麼會死呢?那天,他走在月光裡,走著走著就不見了,只留下一件繡著青龍的袍子。他是在跟我捉迷藏,他藏起來了,他有點兒不高興,僅此而已。

大公主

我並未得到嘉順皇後送來的書,盡管自嘉順皇後進宮後,我一直在等著它。它是一個靈物,在沒見到它之前,它是一段只有少數幾人知道的傳言。它不是誰想得到就能得到的東西,它有自己的意志。

一百年前,它存在重華宮的翠雲館裡。書用石頭和木頭的盒子盛著。倒不是為了更好地儲存它,而是為了阻隔它的靈力。這本書在康熙朝成形,據見過它的人說,它的靈力來自書的作者。它以被閱讀維持和補充靈力。石頭和木頭的盒子阻斷了它被讀的途徑,迫使它進入二十年的休眠。是誰喚醒了靈物,又是誰將它帶出宮外,這一直是宮中謎團。當年,偷走靈物的人用另一本幾乎亂真的仿品替換了它。因而,小薩滿在一百年後重新開啟石頭和木頭的盒子時,發現書在見光的瞬間化為一小堆灰色的粉末。小薩滿確信這有害之物失去了所有的靈力,瞧,它徹底消亡了。然而,他雙目失明的師傅,老薩滿,望著黑暗的虛空說,有朝一日,它還會跟著一個女人回來的。它的歸來將榮耀至極。

我從我那早逝的額駙口中得知靈物的訊息。我懷疑,靈物或許有製造傳言的能力,它會在一些地方,很可能是一些書裡,留下懸念和去向的蛛絲馬跡。在我和額駙談論白薩滿的那個夜晚,額駙在談話的最後無意間說到了靈物。這個秘密,顯然是額駙的母親從宮裡帶出去的。作為前朝公主,她完全有可能見過石頭和木頭的盒子,並得知靈物外逃的訊息。額駙說有一本被封存的書將隨著一個女人入宮。額駙說這話的時候,並不知道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書,他只是自言自語說出了自己一直未曾解開的謎。我卻記住了這句話。

我從瞎眼老薩滿嘴裡探知靈物的秘密。瞎眼老薩滿說,靈物,納蘭容若危險的遺物,只有在瞭解它的情形下才能使用它。要記住,它是應付危機的一個法子和工具。掌握這個工具,如同馴服一匹烈馬。很難說,是你在馴服它,還是它在馴服你。如果你未能像駕馭一匹烈馬那樣駕馭它,那麼你就會淪為它的坐騎。要記住,靈物,來自葉赫那拉一族中最叛逆的人——納蘭容若……說到這裡,瞎眼老薩滿便不再繼續,像是墜入亂麻般的思緒。我曾多次造訪瞎眼薩滿,卻無法得到更多內容。每次,只要說到,“它來自葉赫那拉一族中最叛逆的人——納蘭容若”時,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我不得不放棄與瞎子的對談,在無數個不眠之夜,遊離在魅影重重的宮殿群裡。在這個看不到希望的地方,我認為任何一個可以擊碎恐懼的工具,或僅僅只是一個預示,都不該輕易放過。我需要靈物,它也許真會在危急時刻,扭轉局面。這是在白薩滿後,我能找到的另一個希望。

在嘉順皇後穿上被詛咒的吉服前,靈物正走在從承乾宮前往翊璇宮的甬道上。它選擇了一條最為妥善的道路。它繞過中宮,西六宮,從最不起眼的小道上,迂迴前行。它在一個食盒裡,由皇後的一名貼身侍女捧著,看上去,很像宮眷間的禮尚往來。然而,在它快要抵達翊璇宮時,卻被李蓮英截獲。這奴才,不知為何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像他的前任一樣詭秘,和他的前任一樣有著動物般的靈敏、善辨的嗅覺,還有好聽力與好視力。可以這麼說,他在繼承他的前任所有劣等的技能外,竟又創造出更讓人恐懼的能力。他來無蹤,去無影,像是有許許多多的分身。人們無法捉摸他,他身上穿著奴才堆裡最耀眼的衣服。那身衣服來自綺華館。他不像安公公那樣張揚和傲慢。他總是小心翼翼隱藏自己。這正是他最讓人不安的地方。無論是從視線,還是記憶裡,你無法搜出對這個人的印象——你根本就記不住他,你根本在看他一眼後就忘了他。你根本就在有意躲避他,因為你根本不瞭解他,也無從瞭解他。李蓮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他一直在暗處,而你一直在明處。你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被他看見、分析、佐證,而你卻對他一無所知。這就是每個人都深感恐懼的原因。無論是不是太後的心腹,人們對這個人的意見和認識是相同的,那就是,你根本不認識他,而你的每一分鐘都可能被他監視。他或許就在你身邊,即便你沒有意識到,你心裡的恐懼也會告訴你,此刻,他有可能就在你身邊。

他極有可能偽裝成一株荒草或一塊爛泥,藏在我身邊,像雜草和小碎石一樣長在窗戶或地縫裡。可在這宮裡,我不屬於那些懼怕他的人群中的一員。我只有厭惡,像厭惡一片永遠潮濕的沼澤。盡管,在太後面前,他對我低眉順目,恭敬有嘉。從翠縷講過在安公公密室的見聞後,對李蓮英的厭惡就在我心裡生根。從他將靈物截去這件事上看,他是除我和嘉順皇後之外知道靈物的第三個人。尚且不知的是,拿走靈物,是太後的懿旨還是他自己的想法。我小心揣度,發現太後並不知道這件事。直覺告訴我,李蓮英已經用石頭和木頭的盒子,再次將靈物封存。因為,在此後的若幹年裡,我雖然確信靈物還在宮中,卻未能找到它的蛛絲馬跡。

李蓮英

榮壽公主從未正眼瞧過我一眼。

她跟小公主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宮裡每個女人,包括即將出嫁的小公主,都因怕我而不敢正眼瞧我,但榮壽公主無視我的理由,不是恐懼,而是厭惡。每次遇見我,這位宮外來的公主鼻子就會皺起來,嘴唇抿得更緊,嘴角更加向下彎曲。這讓她的下巴顯得更長,也讓整個人更顯陰冷。這又何必呢?同是太後的心腹。所以我私下總想找她談談,要跟她說明,甚至宣告,我們事實上是同一類人。可她那張嚴酷的臉,從未對我放鬆過。當這個陰冷的人從我身邊走過時,總像是在警告:離我遠點兒,別讓我聞見你身上的臭氣。也就是說,她拒絕承認,我們是同一類人。

我身上的確有一股子臭氣。我自己聞不到,可有人能聞到,譬如,像榮壽公主這樣的人。這是專屬太監的氣味兒,這氣味造就了一類特殊的人種,無論走到哪裡,出現在哪個人群中,人家會立即辨認出,那是一個太監,一個沒有性別的人。一個沒有性別的人,只能散發出沒有性別特徵的氣味兒。因而,他也就失去了分辨左右、上下、黑白、好壞、美醜的能力和準則。我承認,我是這類人中的一員。這倒不是多數人恐懼我,榮壽公主厭惡我的真正原因。

事實上,我並不想失去生而為人的基本準則。作為紫禁城的總管,我不想落得個是非不明,黑白不清的名聲。恰恰相反,我努力維護這些準則。在宮裡,既然人們生活在各種約束和準則裡,我又怎能避開和舍棄準則呢?即便,我失去了散發出具有性別特徵的氣味兒,失去了這種能力,可我並不甘心。我認為一個人可以透過模擬氣味和對氣味的仿製,營造出性別特徵,且又具有隨機性。就是說,時而我可以假扮男人,時而我又可以扮做女人。獲得特徵對我如此重要,因為,這也許是唯一能與失去的準則看齊,或是重獲準則的方法。我意識到,我那已經“沒有了”的前任——安德海公公就是因為失去了準則,而鑄成了一生的惡果。盡管,安公公曾試圖在這一問題上有所突破。安公公的方式是極為愚笨的,僅僅在身上灑些洋人制的不三不四的香水,用些宮女的胭脂香粉,就以為獲得了某種確定的性別特徵,就以為萬事大吉了,這種掩人耳目的蠢法子,我是絕不會用的。

最初,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每天,我都會把穿過的衣服聞上百遍,想知道我身上到底散出的是什麼味兒。可每天我都會以失敗告終。我不能找太監幫我辨識這味兒。我只能找來一個心靈手巧的宮女,讓她詳細描述她聞到的氣味。

宮女說,什麼也沒有聞見。我說你再仔細聞聞。宮女又聞,說,覺得面板忽然有一種收縮的感覺,就像一滴冰水忽然滴在了手上,那味兒。我說,你不是在描述氣味,你是在說你自個兒的恐懼。宮女又說,那味兒像是一種放了很久的木塞的味兒,而且是被主子忘記的洋酒瓶塞的味道。我知道這種酒一般被放在一隻密封的盒子裡,從此不會有人再多看一眼。我說你說的不是氣味兒,你說的是一個墓室。後來宮女是這麼說的,說那氣味就像有人在遭到長久囚禁和經久不息的痛責後,身上散出的很澀很苦的味道……這味兒跟您的味兒有些接近。我說你在說冷宮吧?別說得那麼複雜,簡單些。宮女又說,就像放壞了的樟腦發出的氣味。這一說法讓我立時無話可說。宮女看我惱怒,立即求我降罪。看在她是旗人的分兒上,我放過了她。只讓她從此去做那些人人厭棄的粗活髒活。誰讓她說我說得那麼寒磣,那麼不堪呢?宮女走後,我還是很認真地思考了那些說法,又再次回顧了榮壽公主見我時的反應。我得出了結論:總之,這是一種劣等的氣味兒,它緊張,冷,有害,總體上,它是一種屈辱的氣味兒,說得準確些,它不是一個人的味兒。其實,這不是我思考後得出的結論,而是我從榮壽公主陰冷的臉上看到的結論。

在得出這樣的結論後,我力圖改變自己的處境,也就是改變我身上的氣味兒。這個要求看似簡單,實則困難。用女人的香脂香囊並未能使事情好轉,只會更糟。混合氣味讓人感到混亂和難堪,從宮人們的反應上看,我不是重獲了某種準則上的尊嚴,而是變成了次品中的劣等品,這就像老女人偏偏配著鮮花一樣讓人難以容忍。甚至連太後都不得不警告我說,這算什麼?洗幹淨了再來見我。我問太後,是什麼讓她老人家難以忍受?太後她老人家說,看見你來,我就胸悶氣短。這個辦法,我僅僅試用了一天就放棄了。

這就是我苦悶之所在。為了讓自己從“既不是女人,又不是男人”的身份,變成“既是女人,又是男人”的身份,我可謂費盡了心機。我恨不得披上女人或男人的皮來實現這一目標。這一念即起,真的就幫我實現了目標。可每張人皮貼身穿著,很容易變質,人皮不如動物皮那麼富有韌性。人皮,太脆弱了,即便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人皮,用幾天後就會變得暗沉,長出斑點。好在我穿的不是一張死人皮,而是一張活人皮。而且,穿上人皮後,會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響,還有咳嗽聲和喘息聲。當然,效果是顯著的,如果穿著的是一張男人皮,我立時就變成了一個道貌岸然的男人。人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嚴厲的父親,喜極而泣。自然,人們心裡還是充滿恐懼的,但這種恐懼卻因此有了確鑿的指向與內涵,而不是盲目的,莫名其妙的恐懼。是的,獲得這樣的內涵是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因此我得強忍著從男人皮子裡傳來的聲響,將它的咳嗽聲視為我自己的咳嗽聲,將它的喘息視為我自己的喘息。事實上,尋找這樣的人皮並非難事,官場中道貌岸然的男人比比皆是,絕大多數,都是在塞給我很多銀子後,才獲得了這樣的機會。

顯然,我並不能立即動手。在送給他們一官半職後,多則半年,少則三月,隨便找個理由將其除掉,從而獲得這張道貌岸然的皮子。填補空缺的人總是排長隊等著。因此一張男人皮,我總是用三兩天就換新的。女人的皮子我一般就地取材,難民大量湧進京城,生有女孩兒的人家都願意將女兒送進宮裡來。做宮女是個體面活兒,不僅衣食無憂,每月還能領幾兩銀子。無論是為了當女官兒還是做宮女,唯一的限制是,她們都該是滿人。所以我穿在身上的皮子,無論是男皮還是女皮,都不是漢人的人皮,而是滿人的人皮。這讓我感到安慰。因為我是一個漢人,這個道德我還是有的。身著滿族人的皮子,令我倍感親切。主子們個個都是滿人,我披著滿人的人皮,久而久之,便有了做滿人的感受。我覺得我是他們的同類。我說話的聲音、語調、用詞、神情,都跟滿人無異。我不用學習就學會了滿語,甚至是古老的滿語。這種語言連主子和大部分貴族都已經淡忘了。這個能力又讓我在宮中獲得了許多優勢。我能看懂滿文,能迅速瞭解一句滿語的確切含義,也能聽懂宮女用簡單滿語時的交頭接耳。我的起居飲食習慣也都完全是滿族人的做派。我因此能在數千名小太監們中脫穎而出,成為大內主管的首選,這實在不是出於運氣,而是人皮使然。

我接替了前任的職務,也就接任了綺華館的織造事務。我發現,太後像我需要人皮一樣,急需這類用特殊材料織造的衣物。這是一種滿含咒語的衣物。布料上的花紋和所用的蠶絲,都是咒語。一般人看在眼裡的是各色的牡丹或是小菊花的圖案,只有我能看出,這是一道又一道的詛咒。這種詛咒有著固定的格式、固定的織造技藝和裁剪方式,只要稍稍變化就能形成另一種咒語。各種咒語形成的圖形和服裝款式,針對的是各種不同的人物。這一直都是令我迷惑不解的問題,為何這些咒語詛咒的物件,都是皇族成員呢?太後她老人家似乎對皇族滿含著怨氣和深仇大恨。作為一個已經蠻像個樣子的奴才,原是不該追究這其中的根源的。簡單地看,我相信太後她老人家跟我有著相同的需要,為了能更好地與準則看齊或是獲得準則,為了使自己看上去“既是一個男人,又是一個女人”。無非,就是將一個否定句變成肯定句,我和太後,我們都傾盡最大的心力。這是我們之外的人永遠無法理解和想象的,也是我為何如此敬重和理解太後的原因。我們要實現的,是重塑自己的願望。這個願望跟每個人都息息相關。

在進入綺華館之後,我有機會親自為自己縫製衣服。我在綺華館裡開闢了我的人皮作坊。這件事連太後,我也是瞞著的。我在穿上這神奇的衣服後,便是在“既是男人,又是女人”這樣的肯定句中加入了某種神秘莫測的氛圍。既然我是這間織造間的監督和管理者,我便有機會為自己選用最好的花色和材料,也就是最符合我需求的咒語。這些咒語必須於我有利,保護我,既樹立我全面的權威,又隱藏我的私人生活。我將這神奇之衣與人皮之衣有效結合,從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效果。這個效果,每個看見過我的人都能深切地感受到。我很好地隱藏了自己,卻又在各處都留下我的影子,製造出我同時既在這裡,又在那裡的效果,以至於人們總是毫無根據地相信我是無所不在的。甚至會以為,我是一個隱身人,或是有分身術之人。我的行蹤越是無法確定,我就越有安全感越有信心,也就越能得到太後的信任。在經過這一番努力後,我從榮壽公主臉上已經看不到皺起的鼻子和下垂的嘴角,還有那拉長的下巴了。這就是改變。哪怕僅僅就只是這些改變,對我而言也意味著成就。現在,她,榮壽公主只是假裝在無視我的存在,而不是真正的無視。也就是說,她已經開始懼怕我了。

人們怕我,並非我之本意,我只想與準則看齊,我是一個有準則的人。我相信太後的所作所為都是基於同樣的想法和理由。嘉順皇後離世前穿的那套吉服,我採用了特殊咒語。多年來我揣測太後的心意總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從太後的表情、眼神、手指的動作,我逐漸設計出這樣一套吉服。準確地說,我設計的其實是吉服上用的花紋。為了讓咒語達到最令太後滿意的效果,我試驗了很多遍。咒語總共只有十二個字,要點在於,這十二個字的重新排序。一個人活下去的方式不過也就那麼幾種,而死去的方式,或者說方法,是無窮的。因為這十二個字的排序,是無窮的。我一而再再而三確定太後的要求和願望,我認為做事的重點,是要讓太後她老人家感到舒心、開心和放心。在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後,我投入了這項工作。這有些像翻譯幹的活兒。就是將最古老的語言翻譯成圖案。圖案要複雜,多變,鮮活,還要讓人感到十分璀璨奪目。要好到讓每個女人都羨慕和驚豔,覺得自己一生根本沒有辦法和機會穿上這樣一件衣服。說到底,死亡是需要高度裝飾的藝術品。只有像我這樣深入死亡,有著無窮無盡想象力,同時又能與準則看齊,具備專業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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