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楷煞有介事的說道：“你那兩個大耳光抽下去，看著臉都疼，手能不疼？”
向潯被何楷完全不講道理的樣子逗笑了，原本緊繃的狀態也緩解了不少，“江冶洲一臉的肥肉，扇起來舒服的很，一點都不疼。”
何楷卻強故意調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怎麼能不疼。”
“你這話說的不對……”，向潯見何楷突然上綱上線，於是也一本正經的科普起來，“人臉神經密集、骨骼突出，跟手比起來組織結構更脆弱，受到集中能量的動態沖擊，由於接觸面積小，壓強大，所以還是臉更疼一些。”
想當年向潯可是妥妥的理科學霸一枚，也是拿過市賽三等獎的種子選手，要不是為了能留在江清衍身邊，他根本不會被周瑩攛掇著去學什麼文物鑒定與修複，之後又落得這般境地，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一想到這些，向潯的神情又漸轉黯然，就好像舊信紙上的字跡在暮色裡緩緩洇開，墨痕爬上窗臺，瘋長的荊棘聚攏成堅不可摧的牢籠，永遠將十八歲的自己困在那段記憶之中，每一幀，每一幕，都刻滿了不堪回首。
“你這個畫風……轉變的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何楷被這段完全超出預知的科學解釋砸中了這輩子最大的軟肋，別看他出身高知家庭，但父母一個的研究方向是西夏文史，一個的日常工作是作思政教育，家族基因裡天生就把跟理科思維有關的一切排除了，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他上學那會兒，數學學得一塌糊塗，物理成績更是慘不忍睹。
向潯努力收斂起情緒，笑著說道：“就當是感謝你的安慰了。”
何楷這才反應過來，又問道：“那你……真的沒事了？”
向潯佯裝釋然的鬆了口氣，“我現在是從未有過的輕松，你不知道，我想說這句話很久了。”
何楷能看出來向潯還在盡力掩飾著什麼，那張迷人的面容，這一刻平靜得近乎冷漠，眼底更是深藏著太多不可名狀的複雜與焦灼，畢竟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沒有人能夠真正共情於另一個人所經歷過的種種，自然也永遠無法分擔他所背負著的沉重。
向潯再次看向窗外，視野所及是晚霞如火的天空，那些被夕陽渲染過的雲朵是那麼溫暖，那麼絢爛，就像永遠遙不可及的迤邐美夢，但現實卻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地束縛在孤寂的人生之中。
可向潯又有什麼錯呢，他也只是被無奈選擇的那一個，又或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別無選擇。
一如此刻被夕陽映照下的城市，高樓鍍金，往來熙攘，就連街道都盡是耀眼的餘暉，足以賦予太多人無盡的想象。
可從沒有人問過城市是否需要夕陽，哪怕它足以勾聯起往昔的現實與曾經的幻想，它永遠在孤獨的矗立著，只能任由著其他人決定它未來的方向。
何教授的手術非常順利，主刀醫生事後說這都得益於病發時的應對得當和送就及時，任何一個環節耽誤一星半點，最後都是天差地別的兩種結果。
因為術後還可能出現顱壓升高，出血感染能突發情況，所以何教授還要轉移到icu觀察一段時間，但比起剛剛在手術室外的焦灼無措，之後的等待已然算不得什麼。
何楷和向潯回去時還遇上了晚高峰，但天可憐見，兩個人趕在手術結束前到了醫院，好歹算是保住了何楷的名聲。
在得知手術成功之後，梁教授和何楷激動的抱在了一起，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向潯也終於能松一口氣，高興之餘看著一旁相擁而泣的母子，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始作俑者真的有些多餘，更何況要是沒有自己的出現，何教授又怎麼會憑白有此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