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向潯這句話說得異常中肯。
何楷輕推著已經徹底浮起來的餛飩,大有深意的問道:“所以,這就是你的處事原則?”
向潯的勺子撞在碗沿發出‘哐當’一聲,窗外炸開一朵煙花,紫紅色的光暈透過百葉窗在他們的臉上流轉。
“倒是也不至於把價值上到這種程度。”,向潯神情一黯。
何楷依舊把注意力集中在鍋裡的餛飩上,故作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其實……我不在乎的。”
向潯慌亂的拿起果盤裡的車厘子洗了起來。
“那個你剛剛洗過了!”,何楷故意提醒著。
向潯順手抓起一個塞進何楷的嘴裡,冰涼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溫熱的唇瓣,是觸電一般的撩人。
“真甜……”,何楷咬著車厘子笑,湯汁沾在唇上亮晶晶的。
“餛飩要變成片兒湯了!”,向潯再一次轉移了話題。
“你吃幾個?”,何楷端起調好佐料的海碗。
“五個……”,向潯只丟下這麼一個數字便淘也似的離開了廚房。
何楷慢條斯理的數出五個餛飩盛到碗裡,好的獵手永遠都是最有耐心的。
客廳裡視線所及的地方基本都已經被佔滿了,只有剛剛對賬的茶幾勉強能允許兩個人席地而坐。
瓷勺碰著碗沿發出細響,蒸騰的白霧在兩人之間織成紗帳,向潯數著湯裡浮沉的蝦皮,很最後一片紫菜沒來由的較著暗勁。
何楷沉吟良久,突然沒來由的說道:“梁老師拌餡時總說,豬肉要順著紋理剁。”
“啊——”,向潯指尖一顫,半勺熱湯潑在虎口。
何楷抽了張紙巾按在他發紅的面板上,力道比拆彈時還輕,然後又意有所指的說道:“就像有些事,順著紋路剖開才不傷手。”
向潯盯著紙巾上暈開的油花,他知道何楷在說他那些年不堪回首的種種經歷,就像鑲著金邊的流言在安瀾商圈沸騰訛傳,早已把向潯演繹成了一個長袖善舞以色事人的男妲己,更是嘉熙藝投最柔軟的利刃。
何楷用筷子尖挑開薄如蟬翼的麵皮,肉餡裹著荸薺碎滾進湯裡,“就像這餛飩,餡料裹得再緊,沸水裡滾三滾,該是什麼滋味還是什麼滋味。”
落地窗映出向潯驟然攥緊的指節,他想起前幾天看過的西夏和親文書,眼神裡閃過的探究與憐憫,文書上言辭懇切,字字句句都說得冠冕堂皇,就像此刻碗裡漂著的香菜葉,自以為能掩蓋什麼腥氣。
向潯又到了些陳醋,轉而問道:“何楷,你看過《東京夢華錄》嗎?”
“什麼錄?”,何楷手上一頓。
“《東京夢華錄》,上面說汴梁城的官妓脫籍從良,要在州橋夜市連擺三天謝恩宴。”,陳醋沿著麵皮褶皺滲進去,把雪白的元寶染成琥珀色,就像向潯永遠都無法否定的過去。
向潯淺嘗了一口,大概是剛剛陳醋倒多了,酸得眯了眯眼睛。恰好此時窗外又想起了煙花炸散的聲響,屋子裡也被鍍上了一層稍縱即逝的華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