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攔你了?”楊書乘問:“左右街使是宋白群的人,按理說不應該。”
“沒有攔我,”楊牧道:“例行詢問,態度很客氣。其中一個街使是武寧侯唐騁的女兒,我才知她入京了。”
“三年前聖上對唐家做出過承諾,承諾三年後唐家女兒入京為官。”楊書乘道:“門蔭入仕武職,完全契合章程,何須在意?”
楊牧被問住了,想了想道:“確實沒什麼好在意的,可能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一眨眼,上官府一案都過去三年了。”
聽他提上官府一案,葉赫垂下視線沒有搭腔,楊書乘抿了口熱茶,神色如常的感慨,“是啊,白駒過隙一般。”
十一月初,彈指之間,唐頌已入京兩個月,畫卯、上值、散值,她迴圈往複履行街使的職務,長安城坊各個犄角旮旯裡生長的野花野草映在她的眼底,時不時的浮動。
冷風敲打寒窗,叩響寂靜的夜。夤夜裡一盞微弱燈火在戶部倉部廨院的角落裡燃燒。唐頌靠坐在牆邊將順永四十三年戶部庫儲、出納租稅、祿糧、倉廩等方面的造冊翻看完畢。她合上冊子起身放回原處,沿著書架往前追溯。
順永四十年。
她抬手剛剛觸及書架,窗隙湧入一陣風,把角落的燈燭吹成了半條殘命,掙紮著幾欲熄滅。唐頌後背緊貼書架,透過空隙看到窗臺緊閉,仍鎖著一輪朦朧的月。
風聲過耳,她額角跌下冷汗,猛的轉回了身。書架壘成的甬道盡頭,一人抱胸,靠在牆上與她相望。兩人均穿夜行衣,隱匿於黑暗,只餘視線來往。
她的眼眸過於清明。
他的目光分外凜冽。
所以,熟稔克服陌生,面罩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夜闖宮禁,”他摘下遮擋,露出斷眉,“唐街使好大的膽子啊。”
她揭開面巾,禮尚往來:“彼此彼此,靖王殿下入宮,不也走的歪門邪道?”
秦衍拆開手臂,支撐在牆上的右腿略微施力,推起他頎長的身影向她走來,“唐街使,現在能跟本王推心置腹的談一談麼?”
唐頌瞥一眼身旁的書架,“談什麼?”
在她伸手的同時他抬臂,搶先一步抽出造冊,曲指在上面叩了叩,垂臉偽裝出一個歉然的笑,“比如,為什麼來長安做街使?為什麼來查戶部的造冊?”
唐頌也笑,笑得狡黠:“殿下猜啊。”
“怎麼又要猜?姑娘家的心思不好猜,”秦衍往書架上一靠,樣態鬆垮,“猜對了有什麼獎勵?唐街使答應給些甜頭麼?”
“殿下想要什麼甜頭?”唐頌挑眉,“靖王府缺錢花還是缺人使喚?得向一個街使討甜頭。”
“什麼都不缺,”秦衍壓下頸,把呼吸帶近,笑聲浪蕩,“缺個王妃,唐街使要不要填這個缺,算得上高升了。”
唐頌抬起下頜,指指他懷裡的造冊,“冊子給我,卑職考慮一下。”
“那不成啊,”他開始耍無賴,“給你了,你反悔怎麼辦?”
“還沒問,”唐頌岔開話,“殿下深夜造訪戶部是為了什麼?”
“唐街使為了什麼,”秦衍笑裡流露出高深莫測,“我就為了什麼,本王跟你是一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