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賦望著他默默點頭,一行淚落入杯中,澆滅了杯口蒸騰的茶汽。“從前朕從未考慮過你的處境,”皇帝說:“直到昌睦長大,朕才有所體會。晚照,哥哥走後,請你替我照顧好昌睦。”
秦思賦握緊杯盅,食指沿著杯口來回緩慢的滑,“需要帶她回洛城麼?”
餘光裡她的指尖躊躇,似在揣摩茶水的溫度,皇帝從窗邊收回視線看向她,她放下杯盅靜視他。
兩人眼中下著同一場雨。
“不必。”
九月初一,酉時。
皇帝又咳了一次血後,陷入昏迷。奉醫局眾醫佐對龍體進行診斷後,姚松仁交待黃閣說:“陛下胃脈中斷,眼下僅僅是靠湯藥延續神脈,大監……也就這幾個時辰了……”
黃閣拎起袖,抹了把淚說:“我去通告皇後娘娘和諸位親王。”
酉時一刻,司天臺大監羅應知帶著天文博士、歷博士等一眾屬下前來麟德宮偏殿面見皇後。
“回娘娘,”羅應知面色凝重的稟道:“臣昨日夜觀天象,月執行至接近井宿之處,此象意“君有危患事”,今晨日升前,月近火星,此乃“有喪”之象。請娘娘裁斷!”
皇後撫穩桌角說:“天象透過舍人院下發吧,讓各司各部提前做好準備。”
舍人院下發司天臺所佔天象後,皇後再看窗外的雨,越下越急,門簾縫隙裡的人影來往匆匆,雜亂的腳步踩得她心裡驚慌不已。
溫緒挑開門簾走了進來,躬身說:“回娘娘,禮部、奉冕局、將作監、宗正寺等衙署已經將兇禮之事安排妥當了。”
皇後神魂不安的說好,溫緒抬頭看她一眼,走近一步壓低聲說:“慎王和恭王,娘娘要做好兩手的準備,保證萬無一失。”
皇後唇無血色,怔愣著點頭。
溫緒離開後不久,以梅妃梅映雪和德妃袁灼蕖為首的後宮嬪妃們入殿和她一起等候。山陵將崩,她們在等候自己後宮一段歲月的終結,以及順永帝最終的遺言。
酉時三刻,兵部。
兵部尚書喬盛叫來一個下屬,快速吩咐說:“去請南衙十六衛上將軍。”
片刻後,南衙十六衛八位上將軍和兵部官員們齊聚,喬盛道:“天子危,四方人心必蠢蠢而動,大明宮、皇城和長安城的戍衛不能出現任何疏失,即刻起開始封城,若非執持聖召,亂闖亂入者一律擒殺。”
八位上將軍已經穿戴好了甲冑,齊聲應是。喬盛部署好長安城內各處兵防後,趕往政事堂。
政事堂設立在中書省,喬盛進入堂中,看到中書令兼集賢殿學士段潯,門下侍中兼尚書左僕射賈旭恆,大理寺卿燕序齊,中書舍人杜鬱茂,禦史大夫池浚,和其它五部尚書已經在了。
“抱歉諸位,”喬盛揖手說:“我來遲了。”
眾人向他回禮都道無妨,當下兵部佈防緊要,禮節無關大局。堂中桌案上擺著成堆的奏摺,禮部尚書洪興向桌上看了一眼道:“這是近兩日各省各部呈遞給政事堂的奏摺,全部都與立儲相關。”
“鑾輿危篤,立儲已是勢所必然。”工部尚書曹閔直嘆道。
禮部尚書洪興也道:“如此方可穩時局,弭患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