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蒼探出手,撫摸那張被水漬浸泡得發皺的紙,然後拿起了一整捆,走到棚架盡頭,一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上官府換門鎖了,上官典贊能否給本人一個解釋?”
“年底各級官員考科,我得預備著了,晚上得做題目呢。”她給他解釋,“所以沒空陪殿下,也請殿下不要登門造訪。”
獨孤上野拐了聲調,“內宮官職,再升能升到哪兒去?”
蒼蒼嘶了聲,“好紮心的話,殿下瞧不起我們內宮的官職麼?”
“我養你。”他低眸嗅她的頸。
“殿下跟我和離了。”她退一步,避開他的親暱,“指靠不住來著,我得靠自個往上爬呢。”
他唇角停了笑意,將她圍追堵截,他要吞噬她的野心,“蒼蒼。”他急不可耐,委屈哀求,“好多日了,我想做,求你。”
“不要。”
“求你。”
蒼蒼帶走了那捆紙,它們被她丟棄在花廳的桌案上,被飄進來的秋雨洇濕了。
雨水同樣洇濕了蒼蒼額前的碎發,她呼進一場秋雨,撥出一口熱息。
她用力咬唇,忍受他摘走她心跳時窒息的感覺,“殿下……”
獨孤上野抬高她的下頜,逼視她說:“給我鑰匙。”
“我不。”
他揉捏她的心跳,“給我。”
“我不……”
她失魂望著她,獨孤上野吻她的額,哄誘道:“蒼蒼,給我。”
她躺下時,看到了那捆紙,她同它們一樣,被這秋日的濕氣舔皺了。
夜色和濕霧澆滅了長安街道上的大片繁華,唯剩雲漢齋一間房梁內的燈火還燃著。
諮閱走到一隻燈架前,靜靜看著蠟燭流淚,積滿整個盞託,吹滅它們,整個長安城入夜,她就可以離開了。
她屏息,卻未能醞釀出一口氣,她留它們在她身後默默哭泣,轉身跨出門,坐在了門檻上。
雨聲細碎,一盞孤檠伴一襲孤影,此時的她看起來很孤獨,而長安城裡的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境遇。
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對視,有時風雨也難以幹擾。她好像察覺到了,抬眼向遠處視來。
於是那盞燈檠的光亮進駐她的眼底,晃動、燃燒。那間房梁被火光描畫成一具玲瓏骨架,徹夜長明。
諮閱遠望他收傘,沐雨離開,他一直都在注視她,注視她的青澀、不堪與孤獨。
從前在四門館讀書時,她問他:“博士從不批評我們館內的學生?這是為何?”
那天也下著雨,她身邊有人撐傘,他沐在雨中,語調朦朧,“臣只傳授自己所知,不評判他人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