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緒到訪過徐府一次,徐硯庭就成了深宮裡的孤影。這三十萬貫背後的居心不明,總之,不可能僅僅是慷慨的饋贈。
“庭庭,你莫怕,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他立下誓言。
她起身,手掌撐在他的胸前,把臉貼在自己的手背上,“我不是害怕,我是擔心你。”
“我……”
“我不懂這前前後後各種事情的內裡,我只知道他們殺來殺去,傷亡了好多人,我大婚當晚他們誅殺了太子,清算了東宮一黨,後來他們誅殺了賈府滿門,清算了門下省一黨,中秋大宴上,是齊王……我每天都在聽聞這類事情。”
“高伯為,你能走脫麼?不要在宮裡做官了好不好?你辭去上將軍一職好不好 ?我不想在宮裡見到你。”
失去在宮行走的權力,可能是他的永得安全之法,但她會永遠失陷於宮中。
她說,“可以出宮授課,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好。”他回應,“庭庭容我再做考慮。”
她仰臉,眼角攜著眼淚笑了起來,他一手握緊刀柄不敢有貿然之舉,她很勇敢,踮起腳尖跨進窗格漏進的光裡,在他下頜輕輕落下一個吻。
秋風掀動紙張的聲音就那樣嘩啦啦地響起來。
一人抬起鎮紙壓制了它們的躁動,旁邊有人經過,寒暄道:“唐司長,得空一起喝酒。”
“行啊。”她隨口應下,“好久沒跟棲同一起喝酒了。”
常子依走後,周圍靜了下來,唐頌撫摸棚格印在紙張上橫豎交織的影子,“蕭侍郎,好久不見。”
話落她抬眼,目光透過棚格與一人對視,蕭羽的一雙明眸倒映出凡間隨處飄落的塵屑。
“唐頌。”
“嗯。”
“你要什麼?我買來送你。”
“來捧公主殿下的場,東西麼,倒不需要。”
蕭羽轉過拐角,露出全貌,他好像在暮色中等過她一回,狹窄的格局裡,他目光清透,渾然不識昏暗的樣子,這時的他也是彼時的他。
“唐頌,我們還是朋友麼?”
“當然。”她頷首笑道。
“如果這次是燕王,如果我……”
如果中秋大宴上勢孤力盡的是燕王,被逼入絕境的人是燕王,如果蕭家因此受到牽扯。
“蕭泓然,我會去救你。”
“我會排除萬難去救你。”
“是因為……”他遲疑。
“不是,”她笑著否定,“不是因為過往你對我的恩情,是因為我想。”
他曾給過她滿天明亮,無邊震動,煙花炸響時的長安城很美。
再垂眼時,她看到自己落在宣紙上的一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