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浚吩咐他在禦史臺的一個下屬道:“傳訊涇陽馬場閑廄使曹陽。”
果然。
靖王聞言,視著平康帝嗤笑道:“本王還以為齊王府被滿門抄斬後,不餘一個活口了。”
秦哲冷笑,“能給一樁重案提供線索的證人,朝中自然要留他的活口。”
曹陽到場時身穿囚衣,戴著手銬和腳鐐,頭發蓬亂,面目骯髒,臉上布著幾處深淺不一的傷痕。
鐐銬晃蕩,發出刺耳沉重的撞擊聲,等它們在殿中的迴音寧息,池浚向靖王一方提供了一件證物,是曹陽此人的簿籍,可以證明他在入獄前確實出任涇陽馬場的閑廄使一職。
等靖王和卓弈閱看後沒有提出質疑,池浚方道:“曹閑廄,請你如實供述靖王與涇陽馬場之間的來往。”
曹陽在靖王身邊跪坐,一直垂著首,聽到池浚的問話後,聲音顫抖的回答:“七月二十五日晚,亥正,靖王向涇陽馬場移交了兩百匹馬,齊王口頭上交代罪臣負責接收,罪臣並不清楚這批馬的來路。”
池浚又問:“是否是靖王本人親自出面與你交割的?”
曹陽將頭垂得極低,神色不明的答:“是靖王本人。”
靖王端杯抿茶,視著他嗤笑:“這可就奇了,本王今日才知齊王馬場裡的長官是誰,這是我跟曹閑廄頭回打交道,什麼時候與你交割了二百匹馬,本王竟然沒有絲毫印象。”
曹陽保持著跪姿,沒有抬頭與靖王對質,不再發聲。
卓弈視向蕭羽和江陌兩人,求證道:“據草民所知,靖王從八牧田調出的這批馬,抵京時間是七月二十五日晚戌正,於亥初同北衙禁軍做了交割?”
蕭羽、江陌同時頷首確認,他們先後同靖王確認馬匹的數量,交割馬匹就在這個時間點。
卓弈頷首,調眼看向池浚道:“禦史臺的推斷是:靖王在亥初同兵部北衙和諸牧監交割完三百匹馬後,又前往涇陽,將其餘的二百匹馬移交至齊王府的馬場內。”
池浚道:“確是。”
卓弈笑道:“七月二十五日晚,靖王抵京時已過了戌時,即大秦各州各縣各處城門宵禁的時刻,靖王運送二百匹馬來往於長安和涇陽之間,若說靖王與齊王暗中茍合,涇陽的城門吏有為靖王提供城門大開之便利的可能,那麼靖王又是如何攜帶一大群馬於長安城門各處通行無礙的?靖王與兵部北衙以及諸牧監交割三百馬匹時,其餘的二百匹馬是如何障人耳目寄存於某個地方的?依草民推斷,靖王根本沒有突破門禁的作案條件。”
池浚笑視靖王,“這得問靖王殿下本人了,也許長安某個城門的官吏也同靖王有暗中茍合的行徑,也許那二百匹馬根本就沒有進入長安城門,城門外就是這批馬寄存的場所。”
卓弈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靖王諦視平康帝,秦哲唇角掛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
堂外,唐頌如墮冰窖,池浚的口吻意味頗深,與其說是推斷,不如說是陳述。她腦海中一瞬閃過宋白群、林策、陳宵意三人的名姓。
面對堂內的啞然無聲,池浚又道:“依照案件的審理邏輯,在無證人物證的情況下,排除案件疑犯的作案條件,可視為對涉案人的有利證明。然而在靖王一案中,證人證據充分,且相互印證無誤,情節可圓,無作案條件的論據並不足以證明靖王本人無罪。”
他說著向靖王躬身行禮,“如若殿下一方掌有證明您本人無罪的證人證據,可針對禦史臺調查出的情節和結果進行回駁。”
“沒有,駁不了。”靖王放下手中的杯盞,果斷回複。
他說完看向身旁,卓弈會意,提出第二次暫停推問的請求。待平康帝準許後,兩人起身行至門外。
卓弈話語直白,向靖王道:“禦史臺證據確鑿,殿下如有抗辯的手段,眼下也當向草民交個實底了,不然,恐怕就來不及了。”
靖王行至階邊,仍道:“沒有。”
卓弈頷首不言,靖王向他視來,“此時放棄為秦戎鉞應訴還來得及。”
卓弈笑稱,“草民應訴案件,甭管有多棘手,即便結果是場敗局,也從未中途退出過,訟師應訴前就該做好迎接一切的準備,承擔一切後果。”
靖王嗤笑,“本人事涉重害,應當與卓訟師以往應訴的案件性質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