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哲按耐了下,又坐穩身子應是。楊培芝視向他,神色有些哀婉,“載筆,只當是哀家求你,你大哥的案子,可有重審的可能,當下的時機成熟麼?哀家是想,趁著……”
原來這是楊太後今日宣見他的真實目的。
“母後。”秦哲打斷她,面色不耐的斂袖道:“大哥的案子,朕心裡有數,遲早會為他平反的,等靖王一案終結,等朕的登基大典一過,朕自會認真考慮,母後多加保養,休要因為此事而耗了身心,隨後兒臣再來看您。”
他說著已經起身向殿外走了,等他行至門邊,楊培芝對著他的背影道:“當初太子秦舒私藏龍袍的罪行是由燕王構陷,三法司負責查證的,大理寺卿燕序齊、刑部尚書萬鶴立身無派系,權力微弱,主導案情審理的法司實則是禦史臺,主導官員是池浚,如今皇帝聯手禦史臺鍛煉靖王一案,是對太子秦舒的又一次背叛,也是對哀家的又一次傷害,哀家對皇帝很失望。”
太後換了稱呼,在她口中他是皇帝,不再是以前那個依仗她權勢的秦載筆了。
平康帝駐足回身,視著楊太後冷冷一笑,“可是母後利用兒臣坐上了太後之位,不是麼?”
失望是情,談情需要血緣的羈絆,而他們只是以均等利益相互牽挽的母子,他不會因她的失望而歉疚,因為坐擁宸極的平康帝,已經不需要楊太後的任何助益,如今的楊太後也無法再為其提供任何助益了。
一筆賬兩清,一方沒有多餘的籌碼,另外一方不會輕易的聽之任之。
楊培芝抿唇冷笑,“皇帝說得是。”
“太後可還有其他事?朕聽著。”平康帝要轉身了。
楊培芝端杯抿茶,“秋收過後,南詔進貢了一批芭蕉,說是最新培植的種兒,花期更長,哀家想趕在秋末,把後宮裡原本的芭蕉都翻新一遍,上次翻新還是七年前,哀家閑來無事,也唯有想著如何擺弄花草了。”
太後低眉垂眼,臉上是一種疲倦無奈的神氣,秦哲有一瞬的心軟,也緩了臉色道:“朕這就下旨讓司宮臺和上林署安排。”
平康帝走後,李良見上前撤掉他的杯,哂笑道:“早知如此,當初娘娘就不該認他為嫡,太子殿下一案,他承諾過的,竟不認了,像是徹底忘了似的。”
“不急。”楊培芝仍舊垂著眼,悠悠抿茶,“他的真面目不早看清了麼,哀家會讓他想起來的。”
秋雨綿綿無絕期,像是要把長安給徹底澆透,蕭羽望著窗外顏色濃重的景發怔,從前他在雨中遇到過一雙眸,它們能澄清頭頂的天色。
“看什麼呢?外頭又沒人。”譚翔走近他道。
蕭羽回過神,提傘往外走。“蕭泓然。”譚翔叫住他。
蕭羽回頭,譚翔卻不言語。“怎麼了?”他問他。
“蕭泓然,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譚翔問。
蕭羽反問:“什麼意思?”
他覺得他是想說:他在鍛煉偽證。
譚翔又不言了,蕭羽道:“靖王的案子與你無關,你不要過問。”
譚翔面有所思,“但是這件事與兵部有關。”
“譚雁舉,你到底什麼意思?”蕭羽質問,“你把話說明白,我回答你。”
譚翔似笑非笑,與他對視片刻後道:“我是說,禦史臺審理靖王一案時,池浚詢問靖王的一句話,不知你是否留意到了?我聽來覺得很不對勁。”
蕭羽微微眯眼凝視他,沉默了須臾,試探般的問道:“你也察覺到了?”
譚翔眼眸微亮,頷首道:“蕭泓然,你相信我麼?”
蕭羽垂眼凝思半晌,又抬眼道:“相信。”
憑他譚雁舉出身豐州天德軍,曾是大秦的戍邊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