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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 (2 / 4)

秦哲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大監瞧瞧這封牒文。”

溫緒領命撿起面前的紙頁翻開來看,這是一封關於幽州節度使梅向榮近一年的政績考核,禦史臺禦史中丞冷思州給出的評判結果為“上上”。

他合上牒文,無聲叩首,聽聞平康帝道:“昌睦同楊培芝、燕王、靖王他們都是一夥兒的,夥同著編織了一場騙局,誆了朕一把,大監你說,既然靖王有那面狼頭纛,他還聘用訟師做什麼?”

此話並非疑問,而是一種平靜的憤怒。斬將搴旗之功勳是一國將領能在戰役中獲取的最大榮耀,靖王在涉案之初便可動用議功之權同法司體系周旋,甚至“將功抵過”,得到豁免罪名的可能,他卻沒有。

靖王選擇接受法司的審問審判,甚至是拷鞫,直至生死交替的最後一刻才揭開了武州一役暗藏的面目,他甚至揭開了沐抑愁一案的真相,這一出手,就是反殺必殺之技。

靖王就是要讓平康帝顏面無存,而那位訟師卓弈,作為這樁案件的見證者,會是為他在坊間正名的喉舌。

對於平康帝來說,這無疑是一場潰敗。

“三日後,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溫緒申明。

登基大典之後,朝中的物侯唯有禦座上的帝王一人左右。

平康帝垮在禦座中,他的腔調中有幾分哀婉,“大監,朕很痛心。我們,不能再失手了。”

溫緒再叩首承諾:“臣亦如此。”

“陛下,”臣子提出懇求,“請允許臣送他最後一程。”

他的帝君回應:“準。”

————

禦史臺刑獄。

池浚看到來人後,起身解衣,脫去了身上那件朱衣官服,棄如敝履。

最終,平康帝與靖王達成了一樁無聲的交易,靖王沒有催逼沐抑愁巫蠱案的處置結果,以此為價,平康帝獻祭池浚為籌碼。

溫緒一言不發,與他隔案而坐,池浚笑視他帶來的那杯鴆酒,“判決齊王那時,我便想,也許將來我也有這一天。”

溫緒抬眼看他,眼中映著獄中的血汙塵垢,“是我貪急了。”

他的聲色中難掩愧疚,池浚搖了搖頭笑道:“是我們,之前齊王曾告誡過我,靖王不易對付,我們還是大意了。”

溫緒不置可否,沉默垂眼。池浚拿起身旁一尾長鞭,將其拆散,上百隻沾滿血跡的銅錢四下蹦跳,嗡鳴聲不止。

他們望著它們出神,望著它們的影子在地磚裡掙紮淩亂,最終被冰冷吸附,貼合於無盡的黑暗。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姓麼?”池浚沉吟道:“有時我覺得自己像是忘記了,面對靖王時,我才徹底憶起了仇恨,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我要學習,甚至是熟諳大秦的國章律法條格,為什麼我要穿上大秦的官袍介入它的法司體系,為什麼我會發現它的不完美,它的嬗變?有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明白麼?至少它存在,從前它對於我來說,如虛無縹緲般,是不存在的。當下對於我來說,反倒像是一場解脫,我終於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誰。”

溫緒再抬眼時,眼中蓄滿了秋夜的雨色,池浚向他頷首,“刀開明月環,長驅靜鐵關……”

“不要忘記歷史,不要忘記族人,不要忘記葉赫,要記得自己是誰,不要讓他們得意,讓他們囂張,時間不多了,毀了它,毀了他們。”

深秋夜裡的一杯鴆酒,品嘗起來定然是肝腸寸斷的滋味吧。

冰露淚意浮於玉盞,那盞墜落,摔得稀碎,一人在玉屑塵揚中起身,獨步邁向雨中。

辰正。昌睦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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