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向榮聞聲抬頭,看到她以後要起身,諮閱扶他了一把讓他重新坐下,“梅督不必多禮。”
他比手,“殿下請坐。”
隔著一張桌案,諮閱也在窗邊坐了下來,聽他說道:“真是老了,擱年輕那會兒不至於這麼狼狽,險些把命丟了。”
聽出他話語間的頹喪,諮閱笑著安慰:“梅督暫且解甲幾日,待咱們同河套,東北的軍陣聯兵時,您再上戰場,咱們一起打到塔利的牙帳。”
梅向榮嘆了口氣,“年輕小子沒了,我這個老東西卻還活著,老天還真是不公。”
“不能這般說。”諮閱道:“軍將都想打兵不血刃,不費遺鏃的仗,但那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番發言,梅向榮偏過臉,看向她笑道:“老夫我,之前確實是小瞧殿下了。”
諮閱挑唇一笑,“幸而得梅督高看。”
“殿下,老夫我鬥膽跟您聊一件舊事。”
此時,他看待她的眼神狡黠且冷漠,諮閱眸光微閃,心中有所預料,不過仍是道:“梅督請說。”
“燕王確實有圖許帝位的野心,但他絕沒有叛國之意,河西的輿圖不是他出賣的,他也從未指示過任何人,他不是大秦的叛徒。”
他一直凝視著她,而諮閱坦然面對,並不躲避,她同他對視著,聽他繼續說道:“那晚,誅殺燕王的將領是南衙千牛衛上將軍廖懷,之後我才知道,廖懷是殿下的心腹。”
秦諮閱是真正誅殺燕王秦澤之人,梅向榮剖白話語,道出這項指控。
諮閱頷首,口吻平淡的說:“我知哥哥他絕非叛逆之人,之後,我會為他洗冤正名。”
她並不否認,因為誅殺燕王和為燕王洗冤這兩件事並不沖突,她可以為死後的燕王正名,而那晚,燕王是必死的結局。
這件事的真相昌睦公主從未想過去遮掩,伺隙乘虛是任何一個野心勃勃之人的本能,身為皇室血胤,她不會放過除掉另外一位的時機。
梅向榮在官場上在疆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他深諳其中的遊戲規則,某些事情的真相併不重要,重要是置身於規則兩端的雙方各自的利益,所以他沒有在國疆不寧之時,同昌睦公主談論此事,今日此時,是一個可以開口的契機,他利用自己的性命之憂,同她置換了一則金口承諾。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必再往下追究了,於是說道:“如此,燕王便可泉下有知了。”
諮閱已經起身向外走了,“梅督請留步,請安心養傷。”
她走出房室外,深深的撥出一口氣,繼而叫散了一眾臣將,只留下了一人。
“梅督傷情嚴重,目下無法帶兵,他的八百陷陣之士軍中交由你來統領,另外還有一道兩萬兵馬,軍中準備將其命名為幽州道西征軍,你擔得起軍職,這同樣也是梅督的意思。”
蕭羽聞言,向窗內視了一眼,諮閱道:“西征之戰結束後,梅督要下野了。”
蕭羽仍未發聲回答,諮閱目視著前方道:“無論蕭家是否相信,那晚,南衙千牛衛本無意傷害燕王妃……”
蕭羽呼進一口涼風打斷她的話,也視著前方冷淡的道:“殿下,我蕭泓然不想再聽到關於那晚的任何說辭,還有,她不是燕王妃,她是蕭浣池。”
諮閱邁步離開,留下了一番話:“不要猶豫,憑我個人的經歷來說,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當它出現時,無論它是誰給你的,無論它是你身處何種境地下出現的,無論你個人的喜惡,你不必去追究該當與否,你接受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