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樓下傳來了汽車喇叭聲。叢靜從布滿鳥屎的窗戶望下去——因為靠得太近,烏鶇尖銳地叫著,惡狠狠地俯沖過來。
叢靜離開窗戶。
“危從安,東西都收拾好了嗎。竇叔叔來接我們了。”
危從安麻利地將鉛筆盒和作業本收進書包裡:“好的。我們是去見你的讀者嗎。”
“是的。戚阿姨也邀請了你。”
危從安拉上書包拉鏈,認真道:“我不喜歡他們摸著我的頭,說‘這就是寶貝啊’。小姑娘才叫小寶貝。”
叢靜很認真地問答:“啊,這樣。你的意見很重要。那麼媽媽的書再版的時候,名字改成《給小男子漢的十封信》,好嗎。”
危從安背上書包,整理肩帶。
“那樣女孩子的家長就不會買——還是叫《給寶貝的十封信》好了。”
滿頭銀發的叢母田招娣穿著家常大褂,坐在大門處的一張竹椅上,雙眼微闔,神態安詳地聽著收音機裡的戲曲。
叢靜牽著危從安的手:“媽,我們出去了。”
“嗯。”老太太緩緩搖著蒲扇,說著一口溫糯的方言,“等你們走了,我要把鳥窩給清理了。又髒又吵。”
“不要。阿婆,等小鳥學會飛,它們就走了。”
“我的安安,我的寶貝孫子,從來都這麼善良。”老太太睜開眼睛,慈愛地摸著外孫的腦袋。
“媽,他長大了,不喜歡被叫寶貝,也不喜歡被摸頭。”
危從安依偎在外婆身上:“是阿婆就沒關系。”
老太太摟著外孫問女兒:“什麼時候回?”
“吃完飯就回來。”
老太太點點頭:“老常送了兩根絲瓜。我晚上下面條。”
危從安立刻道:“媽媽,我想吃絲瓜面。我愛吃絲瓜面。”
叢靜摸了摸兒子的頭:“可是我們要去做客。下次吧。和外婆再見了。”
竇雄站在幽暗的門洞內,打著了火機。
這種建於八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樓因為設計原因,陽光很難照進樓道。火光映亮了暗處的蛛網,汙漬,還有稚氣的塗鴉,一處寫著“聖鬥士星矢到此一遊”,一處寫著“小寶貝沒有爸爸”。
他又四下裡照了照。牆上掛著半截汙黑的繩子,似乎是樓燈的開關。
拉一下,並沒有亮。
他搓搓手上的油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從陡窄幽深的樓梯上傳來。很快,一對母子出現在幽暗的樓梯盡頭。母親穿著一件幾何圖案的連衣裙,披著一塊素淨的披肩;兒子則穿著藍色短袖襯衫和深色背帶短褲。
“叢老師,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