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雄給戚黛開了半輩子的車,紅塵顛簸,風雨來去,主僕之情極為深厚。戚黛的遺囑裡除留下一筆豐厚的養老金給他之外,還提到要他繼續多多照顧摯友叢靜一家人。
竇雄溫和而寬厚地笑了笑:“我剛去店裡,他們說你來過。”
他將一小袋東西和一疊報紙交給危從安,自己坐在鞋凳上,平複了一會呼吸。
“您沒有電梯卡嗎。先拿我的去用。”
“我有。我爬得動。沒事。”竇雄伸手開啟鞋櫃,拿出一雙舊拖鞋,“叢老師昨天有幾聲咳,金桔是買給她的。和砂糖一起煮了吃,可以治咳嗽。兩根絲瓜,一條梅肉是給老太太的。老人家今天回吧?我就順帶買了點菜。”
危從安開啟塑膠袋看了一眼,笑著問:“報紙是給我的?”
“報紙用來墊花盆。等會你幫我把陽臺上兩盆仙客來換換。”竇雄將脫下來的鞋擺好,“昨天叢老師去南門那邊買了荔枝。她咳嗽,不能吃這些熱氣的水果,估計是買給你的。你愛吃荔枝。應該在冰箱裡。”
冰箱裡果然有一盒剝好去核的荔枝肉,晶瑩剔透如同玉凍一樣。
危從安端出來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關上冰箱的那一剎,他突然促狹一笑,問竇雄:“有煙嗎。”
竇雄一愣,表情嚴肅起來:“還沒戒?”
“偶爾抽根。”
這下竇雄的聲音也帶上了責備:“我可都戒了。你一個年青人,應該比老頭子更有毅力才對。”
危從低下頭去笑。他高高大大的一個人,性格沉穩,作風淩厲,在尊敬的長輩面前,這笑卻帶點孩子氣,甚至有些靦腆,就像竇雄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叫人瞬間沒了脾氣。
“徹底戒了吧,對身體沒好處。”
竇雄遂丟了雙粗線手套給他,一起去陽臺上給花換盆。勞作時,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一些家常,竇雄拿鏟刀指給危從安看不遠處一塊空地:“你看那兒,陽光多好。後勤的老張已經同意了,搭上一排鋁合金架子。方便舊樓的住戶晾曬衣物。”
幹完活兒,竇雄又問:“什麼時候走。”
危從安脫下手套,拍了拍身上的灰:“下週三的飛機。”
這一走,又不知道幾時才回來了:“飛之前一起吃個飯?”
危從安正拿起噴壺澆水,聽了竇雄的邀請,側過臉來微微一笑:“好。我叫助理訂位。”
時光飛逝,當年只到竇雄腰際的小男孩現在已經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無論氣勢抑或言行,都已經是一個成熟而獨立的個體。他長大了,身邊應該站著一個女孩子,和他一起擺弄這些花花草草。
“個人問題——解決了嗎?”
危從安不以為意地搖一下頭。
“喜歡什麼樣的。”竇雄道,“現在的人啊,總說要找有感覺的。聽起來簡單其實難得很!倒不如說說看,不喜歡什麼樣的。”
當竇雄問他有無中意或者討厭的姑娘時,危從安的心頭隱隱約約地掠過了一道倩影。
他十分詫異自己竟然會在此時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