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坐下嗎。”
“……當然。請坐。請坐。”
其實很少只有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地坐著,總還有危從安在旁邊。一想到自己的大兒子,危峨的心又鈍痛起來。戚具寧並不知道面前這位長輩的心思,很自然地拉開椅子坐下來,又揮手叫人過來點餐:“我中午吃得不太好。想再吃一點。”
這孩子就是有這種本事,再尷尬的局面他也能處變不驚,大概是西城專案上面栽的跟頭讓他成長了不少。這時危峨才想起來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個問題並不是很妥當,因為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很明顯是和危峨一樣準備要飛。戚具寧很禮貌地回答:“週二晚上到的。”
“只待了兩天啊?”
“主要是回來投個票。今天上午剛投完。現在得回去了。”
“怎麼不多呆兩天。”
“聖何塞那邊的專案得我回去親自盯著。危叔這是去哪裡?”
“哦,我去峴港。我們在那邊新建了一家玩具廠。”
“峴港?峴港是個好地方。”
“是啊。這幾年當地政策很好,治安也比較穩定,不像其他東南亞國家那麼亂。有興趣可以過去考察考察。”
“一定有機會。”
說到這裡,生意場上的套話彷彿都說盡了。他們本來就接觸得不算多,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又都有點避免談到危從安的意思,所以便沉默了。
當初尚詩韻那件事,危峨完全不怪戚具寧。就好像現在賀美娜這件事他也完全不怪自己兒子一樣。
這種風月情事男人怎麼會有錯呢?有錯的必定是女人。
服務員拿了一杯檸檬氣泡水過來,輕輕放在戚具寧面前。他拿起來呷了一口,放下,又望向窗外。
危峨一驚,他似乎在這孩子的烏黑鬢角上看到了一兩根白發;再仔細一瞧,並不是白發,只是光線折射而已。
雨勢已經比上午小了許多。他們隔壁餐臺坐著的一對夫婦是早上八點四十的航班,現在被工作人員恭恭敬敬地請去登機了。危峨想他的航班估計也快了,不知道戚具寧的航班又是幾點。
“在聖何塞呆了兩年,回到格陵,感覺怎麼樣。”
“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你看上去倒是比以前沉穩了些。”
“是嗎。”他伸手摸了摸鼻樑上的創可貼,又笑了笑,“您都說我變沉穩了。那看來是真的。”
小時候危從安總是在戚家玩。一方面是因為戚黛實在疼愛他的緣故,一方面大概是始終覺得危峨和夏珊的這個家並不屬於他。偶爾有那麼幾次他會帶戚具寧來家裡玩一些危峨從國外帶回來的新遊戲。戚具寧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危從安老老實實地盤腿坐在沙發上,他就像個猴子一樣地大呼小叫地到處攀爬,遊戲gae over了,他會突然大叫一聲,整個人像一根面條一樣頭朝下,軟綿綿地掛在沙發靠背上,雙眼一閉,頭一歪,兩條手臂垂下去,彷彿他也gae over了一樣。
第一次看到時,嚇得夏珊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去——這孩子要是在她家裡出點事情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結果危從安新開了一局,又踹了戚具寧一下,他猛地彈了起來,笑嘻嘻地繼續打。
危峨私下問過危從安,他在戚家是不是也這樣,危從安說完全沒有。
危峨終於問道:“回來和從安見過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