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了。這就是他打的。”戚具寧指指自己的鼻樑,見危峨臉色都變了,方又笑道,“開玩笑的。危叔,我開玩笑的。我們從來不打架。”
危峨鬆了一口氣,想想也是,他們兩個從來沒有打過架:“還是那麼愛開玩笑。”
其實戚具寧沒有開玩笑。他週二夜間回到格陵,因為大病初癒,又坐了十三個小時的飛機,實在疲累的很,懶得回去接受戚具邇的審問,一落機就去了永珍金烏。
其實也是因為他和她臨走前住在那裡,他想回去看看。戚具寧在電梯上遇到一對中年夫婦,那位先生見他按的是19層,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相貌俊美,氣質出眾,年紀也對得上,便主動和他打了個招呼,說鄙姓熊,又問他是不是永珍的戚先生,久仰久仰,自己買了20樓的a座,最近正在裝修,希望不會太吵到他。那位太太則一直贊美他的裝修,問是哪家設計公司,自己找了這麼久,連相似的都找不到。
戚具寧道:“那是我自己設計的。”
熊太太身形瘦削,脖子和手腕上都貼著膏藥,臉上還罩著一層黑氣——他在母親的臉上也見過,洗都洗不掉,做再多美白專案都沒辦法祛除的黑氣。
若是平時,戚具寧絕不是個多嘴的人。但不知道為何,這次他管了閑事:“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您夫人的臉有點黑。”
熊太太一愣,訕訕地舉起手來摸了摸臉頰:“哎喲,整個夏天跑來跑去地忙裝修,都曬成炭了。讓戚先生笑話了。”
“看起來不是suntan曬黑)。”他說,“最好做個身體檢查。”
19層到了。他微微頜首,下了電梯。熊先生和熊太太對視一眼,都覺得這鄰居也太過惡毒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怎麼一見面就詛咒人?兩人到了20層還是忿忿不平。
“我看他才臉黑,他才有病。”
而戚具寧早把這事兒給拋諸腦後了。他的藏嬌之所一點也不像主人走了兩年的模樣,每週兩次來做清潔與保養的工夫並沒有白費,感覺只是離開了一個晚上而已。最大的變動要屬玄關那幅《一池錦繡》了,剩著些枯葉殘荷,從池底的淤泥裡生出幾根蓮蓬來,錦鯉倒還是那樣活靈活現地遊動著。
他對她說過的。這幅畫到了秋天會結蓮蓬。
在一些小事上,他從來不對她撒謊。<101nove.ien aos de soedad》在茶幾上翻開放了兩年,一點灰塵也沒有。他隨手拿起書旁的指尖陀螺來玩了一會兒又扔在一邊。
這玩意兒如今不流行了。
他的床上沒有床單。他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隨便圍了條浴巾,又拿了條柔軟幹燥的毛巾擦頭發。
他開啟她那邊的房門時,其實猶豫了一下。隨即便在心底嘲笑起自己來——這是他的家,他在怕什麼!
她的房間當然也和兩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她的習慣很好,走的時候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現在也是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梳妝臺上放著一個馬口鐵的小罐子。他拿起來把玩時突然想起樓層管家似乎向他彙報過,說賀小姐來過一趟。
他開啟罐蓋,裡面是一張淡黃色防潮紙,裹著他中學時的姓名牌。
所以她不要他的房子。還很小氣地把自己的姓名牌拿走了。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心中是有恨意的罷?
她對他並不是波士頓最後一次見面時那麼無動於衷,雲淡風輕。
那是裝出來的。
她恨他呢!
戚具寧把姓名牌攥在手心,這樣想著想著,躺在她的床上睡著了。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好了,一聲都沒有咳嗽。邊明早上來過一趟,見他睡得像個嬰兒一樣,沒有打擾他,悄悄地走了。等到中午過來他還在睡,邊明就叫他起來了,吃了飯再睡。
中飯是從他喜歡的一家餐廳訂的,兩年沒吃過了,味道還是一流。他邊吃飯邊聽邊明彙報,然後給危從安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在樟宜機場正準備回格陵。
他應該趁那個傻子不在格陵,去找他的前任女朋友聊一聊。她看到他,大機率會嚇一跳。畢竟他說過兩人是大恩成仇的關系,他不信她不怕。
一想到她現在對他是又恨又怕,說不定一看到他就會嚇得暈倒,就像上次邊明不小心嚇到她那樣——戚具寧心底湧起一股帶著痛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