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那人的身影似乎太難忘記,明明相見才不過一天,音容笑貌就像是全刻在許期腦子裡,連這花瓣都使他無端就想起了院子裡的那棵梨樹。
許師叔說它正是自己那位整日樂呵呵沒個煩心事的五師兄親手種下的,那樹風過時總被捲起滿天梨花,誰知會不會有一片飄到外門來?
如此便毫無徵兆地走了神,一個上午沒顧上道德經,光想著梨樹和師兄了。
下了學,果真看見五師兄站在外邊,嘴裡叼著根草,居然還能哼出來調子。
此人身上總有一種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氣質,但看來做事還是挺靠譜,不僅沒把自己的新師弟落下,見著講學的老先生還知道鞠躬行禮,緊接著沖許期遙遙擺手:“師弟!”
上峰山的飯堂人煙稀少,統共不過寥寥十數人。
“很多已經結丹的人就辟穀了,”觀珩說,“這樣於修煉也有助益。”
“師兄結丹了麼?”
“那是自然。”
“……”許期看了看他,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所以師兄也辟穀了?”
觀珩的臉綠了。
“自然,沒有。”他又坦然一笑,“師弟,人生天地間不過蜉蝣一掠,須臾而已,更何況人連下一刻會如何都猜不著——所以及時行樂才是硬道理,日後你就會贊同我的這句話。”
“換過來就是:辟穀是不可能辟穀的,對吧?”走過來個與觀珩年紀差不多的姑娘,她倒是沒穿弟子服飾,而是一身清荷色的長裙,眉眼彎彎地對許期說道,“你就是新來的許師弟?我叫觀璐,是你的四師姐。”
轉頭一看,不遠處的桌子旁圍坐了好幾個人,觀璐挨個介紹給許期:“最左邊那個一臉正氣的,是大師兄觀珏;他旁邊的是二師兄觀琂;剩下的那個是三師兄觀璇。”
“師弟,諸位師兄師姐都是好人,”觀珩湊近一臉神秘,“但是二師兄你輕易還是莫要招惹,他可是‘稽查隊’的人,平日裡到處抓人去挨罰的,就連我這個親師弟都不放過,可無情了。“
觀琂神色不變地喝茶,觀璐一掌拍在觀珩後背,讓他自己找地方坐,又清了清嗓子:“咳——總之,咱們上峰山雖說不比易朝山內門弟子百餘人,但咱們也不學他們搞內鬥的那一套。許師弟,若有課業相關需要幫助的盡管來找我們,平日裡,一是不要獨自下山,再就是不能違背門規,當然,真違背了呢,就聽觀珩說的,別讓二師兄等稽查隊的人發現。”
大師兄觀珏身上頗有許師叔的氣質,他對許期溫和地笑:“阿期若有什麼需要,盡管來找我們便是。”
二師兄觀琂則是什麼也沒說,只朝許期點點頭,他面相是天生的淡薄,看上去冷漠。
三師兄觀璇卻是個活潑的人,他生得一雙上挑眼,右眼角還有兩顆淚痣,說起話來眉飛色舞,想來和觀珩關系很好。
他拉著許期過來坐在觀珩身邊:“人少怎麼了?人少規矩也少,師弟,過兩天師兄帶你下山去。”
這下好了,觀璐、觀璇兩人加上觀珩,已經不是一人能擋百萬師的水平,簡直能吵到脫離三界之外都能聽見,襯得這半大不小、人煙稀少的飯堂很是熱鬧起來,那打飯的大娘頻頻朝這邊望。
“師弟剛來,有些事你大概不知道,”觀璇說,“宗門四山弟子皆可用袍服區分,咱們上峰山和易朝山都是朱紅色外袍,內門弟子袖口領口有金線繡紋,像你穿的這件,就和我們的一樣,都是雀鳥紋,而易朝宗的是金線雲紋;過臺山穿的是藍色,樂遊山是青色。各山規矩不同,但易朝山規矩尤其多,連稽查隊裡面都是他們那兒的弟子居多,師弟若無事可千萬別想不開去那邊,也別和他們打交道。”
“師父說因為易朝山那邊多是本家子弟,所以規矩繁重,”觀珩從觀璐的碗裡毫不客氣地拿了個雞翅啃,含糊道,“哎喲咱們宗門少主是不是就在那?上次他們考校課業二師兄去看了,二師兄,少主什麼樣?”
二師兄冷笑一聲:“還能什麼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拿的那把劍倒是不錯。”
“畢竟是‘天之驕子’,人家以後要飛升的。”觀璇道,“他那把劍據說是宗主遍尋天下靈器珍寶打造的,定然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