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知道了,多半是跡部老爺拿去銷毀了吧,當時好像還請了厲害的術士來,所以我也就沒靠太近湊這個熱鬧。”
幸村沉吟片刻,“那看來,我們還是得回跡部府上問問清楚了。”
真田點點頭,隨即拿出銀錢準備招呼老闆娘,“看來是要回去問問跡部老爺當年的事了。”
“你吃都沒吃!”丸井瞪大了眼一臉不贊同,“此等浪費行徑真是天怒人怨!芝紗婆——芝紗桑會傷心的!”
他這一嗓子直接喊來了老闆娘,“怎麼了怎麼了?”那女人掃了眼真田面前分毫未動的面,憂心忡忡地看看這位一身昂貴衣料,沉著臉看起來就不甚好惹的公子,小心翼翼詢問,“大人,這面是哪裡不合心意了嗎?”
幸村抬眼審視那女人幾眼,隨即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對不住了店家,我這位朋友脾胃虛寒,吃起這面來有些不太舒服。”
芝紗織恍然,一拍手,“那是吃不得的,我這湯底是用山上的草蛇熬製的,我見你們是丸井君的朋友,所以疏忽了介紹一二,還望幾位大人見諒。”她看了看那碗麵,面上似乎有些糾結,但最終還是大方道,“這次就不收你們銀錢了,權當給幾位大人賠個不是。”
幸村有些意外於她的坦然,擺擺手推拒,“不必如此,我們完全沒有責備店家的意思。只是……”頓了頓,轉而問到,“我看店家您也不像南島的人,京師又不尚野味,如何想著做了這樣的生意?”
聽了這問題,一直笑臉相迎的芝紗織的神色忽地黯淡下來,“這事說來話長,我家中有一子,名喚加藤勝郎,孩子的父親去得早,只餘下我母子相依為命。勝郎是個好孩子,可惜胎裡帶了病來,從小體質孱弱,經常無端生病。”
一次偶然的機會,芝紗織在與一位路過的行商閑聊中,聽說野蛇骨泡酒服食能改善這種體弱症狀。正趕上那時秋冬交替,加藤勝郎再次病倒,還病得格外兇,幾副慣常的藥下去非但絲毫不見起色,反而越發重了。
芝紗織心中萬般焦急煎熬,終於,她在一個霧氣彌漫的清晨,早早地起床,精心為兒子備好幾日的餐食,留了銀錢委託鄰居照看,便進了山。
“當時天氣已冷了下來,我的運氣也還算好,當日晚些時候便在一片枯葉下發現了一條冬眠的草蛇,我沒費什麼力氣就將蛇抓了回來。”
第一次嘗試後,奇跡發生了。加藤勝郎喝下以蛇炮製的藥酒,病情很快就有了好轉,一貫蒼白的臉色竟漸漸有了一絲紅暈,身體也感覺比往常多了些力氣。
從此,芝紗織日日上山捕蛇,風雨無阻,到如今,山中哪裡有蛇,她都瞭如指掌。因為兒子長期患病,家中一貧如洗,芝紗織抽骨泡酒之餘,還將蛇身蛇肉精心烹飪以充饑。
那湯在鍋裡翻滾著,香氣四溢,便常有人被這誘人的香氣吸引,前來詢問,芝紗織也總是大方地分享,甚至田裡收成不好時,她還會多抓一些蛇烹飪分給街坊四鄰充饑。
大家品嘗後,無不對芝紗織的手藝贊不絕口,在大家的建議下,今年天氣回暖時,便有了這鮮湯面館,“這小店雖然簡陋,但好歹是個營生,有幾分薄利。”
聽了這樣一段前情,三人不免都面露動容。
丸井感慨,“人倒是,為母則剛。”
幸村也是輕嘆口氣,“如此我接下來的勸諫倒也顯得強人所難了。”他頓了頓,以指蘸取杯中殘茶,垂手在桌面上勾出一個字形,“女媧如蛇盤踞,哺育後代,則為[母]。”
“從藥理上講,孩童是絕對忌諱食蛇的,勝郎吃了浸泡蛇骨的酒減緩了病情,此事絕非尋常。”他抬眼看了看芝紗織,預估對方對怪力亂神事物的接受程度,“蛇乃有靈之物,許是被夫人的愛子之情觸動,施以援手也說不定。”
“我勸夫人不要再捉蛇食用了,更不要以這蛇來維持當下的營生,供一尊靈蛇神龕,可保母子平安。”
在得到芝紗織的允諾後,幸村三人付了錢,又留下了一隻小錦囊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