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
“對，因為我當時聽聞這件事情的時候，那貓已經不在了。”
“是死掉了？”
“據說是在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大石回到家中，發現自己的貓靜靜地躺在角落裡，身體已經冰冷僵硬，他抱著那隻死去的貓冒著大雨瘋了一樣地找上醫館，要求大夫救治他的寵物。”
幸村一邊說著一邊捉過德川摸索起自己鎖骨的那隻手來：“最後，貓自然是沒有救活。貓死後，大石秀一郎很是悲痛，不告而別，離開了家鄉好一陣子。”他捏著德川骨節分明的手指，“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就變了一副摸樣。”
“嗯？”德川聲音裡帶著笑意，配合道：“什麼樣？”
“他帶回了一個紅頭發的男孩子，叫菊丸英二。那孩子是個活潑的性子，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幸村停頓了一下，“那孩子很討人喜歡，也似乎很依賴大石秀一郎，可是很快，人們就發現不對勁。”
“最早是大石府中的下人傳出來的，說大石秀一郎讓菊丸睡在一隻的竹籃裡，平日外出還會用一根細鏈子鎖住少年的脖頸，只讓他在有限的範圍內活動。每當到了飯點，不會像對待常人一樣準備飯菜，他只叫從廚房拿出生肉，切成小塊，放碗裡端到菊丸英二面前，嘴裡還發出‘嘖嘖’的聲音，就像在呼喚一隻貓。”
“起初是沒人相信的，直到有親戚到大石家中做客，一進門就見到大石菊丸英二卷縮著匍匐在大石秀一郎腳邊。席間，大石居然會興致勃勃地讓菊丸給大家表演一些淩空翻滾之類雜技。在表演結束後，作為獎勵，大石會親暱地摸摸著菊丸的頭，並且捧著血淋淋的生肉喂到少年的嘴裡。有人想要去勸阻，可見著大石眼中透著一種病態的執著，都紛紛噤了聲。這般怪異的舉動很多人都見到過，大家便認定那大石秀一郎已經瘋魔。”
故事到這，幸村停下來賣關子：“你不如猜猜看，倒底是如何？”
德川知道對方是有些惱了自己作祟的手，立刻停下來配合猜測：“既是因為今日之事想起，必然是有些緊密的關聯的。”他想了想，“大石先前養的那隻貓投胎成了少年人菊丸？”轉念一想他又否定了自己，“是貓其實是隻妖，附在了少年的身上。”
幸村點頭：“差不太多。”他補充道，“貓倒只是一隻普通的貓，少年菊丸生前卻是隻小妖。”
“生前？”德川捉住關鍵詞，瞬間明瞭，“所以是那隻貓在死後不忍離開主人，它殘存的意念殘留在了大石秀一郎身上，待到大石路遇命隕的妖怪，便佔了對方的身體，成了菊丸英二。”
幸村肯定頷首：“是這樣沒有錯。”他嘆了口氣，“以那身體殘存的妖力影響了大石，所以在他看來菊丸並非一個少年，就只是一隻和自己先前的愛寵幾乎一般無二的橘貓。他只是像過去一樣，在細心地養貓而已。”
“後來呢？”覷著幸村臉上的神色，德川知道接下來才是幸村想起這段曾經的重點。
“後來，我受人所託，順手幫了忙，把那貓的意識抽出來抹殺了。”幸村已經放開了德川的手，垂著眼睛看著對方微微起伏的胸口。
“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大石秀一郎，我感覺得到，他對我充滿了怨懟。”幸村的聲音顯得有些飄忽，“在他那些親朋鄰裡的其他人類的熱情答謝聲中，獨獨他的眼神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就那麼直直地瞪視著我。”
德川沉默著傾聽，只忍不住抬手將幸村耳邊的碎發挽至耳後。
“那時的我尚不明白大石秀一郎的痛苦，夜不曾理會。”幸村的語氣終是洩露出自責來，“隔天就聽說大石秀一郎把自己藥死了，死狀甚是悽慘……”
德川一下下順著幸村的頭發。
幸村眼瞼半闔：“方才我就在想，我今日所遇，莫不是曾經所為的[果]。”
“不是這樣的。”德川字句說得緩慢而堅定，“你又有什麼罪過呢。”
“可是隻要一旦開始懷疑，就只會越發覺得有理……我只是遺憾，很多事情，本應該更好的。”他輕而緩慢地吸了一口氣，讓夜色裡的寒冷灌滿自己的胸腔心口。這樣的寒冷中，他不由自主地卷縮起自己，嵌如身後虛攏著他的懷抱，呢喃自語，“無論過去，還是如今，我應該做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