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要做成皮草的,但裕太那孩子單純善良,喜歡小動物得很,便央求著父母先帶回家先養一陣子。於是便帶了回來,裕太還給它起了名字,叫做[觀月]。”不二週助眉心緊蹙,“可自從這狐貍進了家門,家裡就接連發生一系列變故。”
先是不二家的家主,不二週助的父親在行商途中遭遇橫禍,意外離世。緊接著,他的母又身患重病,請了多位大夫來看診,都瞧不出病因。就在舉家一籌莫展之際,不二裕太便也生了和母親一樣的急症。
“家中只有母親和裕太發了病,其他人均是無事,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後來,我偶然發現竟然是那妖狐作祟!”
那是一天深夜,四下俱寂。
不二週助那天照料了母親終於睡下,一時心頭鬱郁,也無睡意,便想著再去看看弟弟裕太。
才到門口,便見裕太寢室那側的門戶上透出點點光來,可不二裕太早已睡下,哪來的光?難道是他自己半夜點上的?
這樣想著,不二週助放輕腳步湊到門前,微微彎下腰來,小心朝那縫隙中看去。一看之下,頓時一驚——屋內哪裡有什麼燭光,分明是陰慘慘的綠光!
那光是從裕太的床頭一團黢黑的東西身上發出來的,可不正是裕太養的那隻黑毛狐貍!
不二擔心弟弟,當即拉了門就沖進去,一邊喝止,一邊慌忙拿起掃帚,想也不想地就朝那狐貍打去。
那狐貍被突然闖進來的不二週助嚇了一跳,它身上的綠色光暈立刻熄滅,一背身就要跳到一邊。不料其間被床褥間裕太的胳膊絆了一下,那掃帚便狠狠地敲在了脊背上,狐貍立刻發出哀嚎。
“我一番舉動自然吵醒了沉睡中的裕太,他一醒來就看見那狐貍捱了打,立刻就像瘋魔了一般竭力地叫喊起來,根本聽不進我半句解釋。”不二週助長嘆口氣,“知道後來那狐貍跑出了院子不知所蹤,裕太才恢複了冷靜。”
幸村垂下眼睛掩蓋住饒有興味的神色,“想必這狐貍此後還回來過。”他指了指腳下的法陣,“不然不二大人也不會設下這樣的殺陣了。”
不二週助停頓一瞬,點點頭道:“是,那狐貍後來兩次三番在深夜潛入我家,均被我攔住了,而裕太見不到這狐貍情緒變得反常的差,時常沒來由地在家中大哭大鬧。”
“素來便有狐貍是山仙精怪的傳言,我就懷疑當年家中種種變故便是因為這狐仙作祟,然那時家姐在外,書信一隻等不到回複,眼看著母親和裕太的病越發嚴重,我便請了修習術法的朋友佐伯虎次郎前來檢視。”
那夜經歷於一介凡人而言,可謂驚心動魄。
過了子時,天色愈黑。隱身結界之下,不二週助神情緊繃,他已經同佐伯夜夜在此守了四日。
倏忽間,只見一道綠色虛影從房梁外一閃而入,速度極快。好在他身邊的佐伯虎次郎早有準備,口中念念有詞,手中的那道符紙即刻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射那妖物所在。
那黑色虛影在空中一個急轉,化作一團煙霧,輕巧地避開了符咒。煙霧消散,可不就是那隻黑色的狐妖。它約上屋脊,居高臨下,呲著牙,喉嚨裡發出陣陣威嚇的聲響,急切而憤怒地地在院中搜尋著攻擊他的源頭。
不二週助大氣不敢喘,佐伯虎次郎亦神色凝重,他立刻又掏出一隻錦囊開啟,幾只白色的紙鶴從那錦囊裡振翅飛了出來,直奔那黑狐。
越發激烈的爭鬥之下,室內傳來響動,想是不二裕太被驚醒了。那狐妖聽到了聲音,顧不上和院中之人的鬥法,抗下了紙盒的一擊,掉頭就躥向了屋後。
不二週助心裡一驚,猜到這妖是要去破屋後的窗,擔心裕太聽了動靜先一步開窗檢視,一時間焦急萬分,甚至想甩開死死拉住自己的友人,跑出結界沖進屋內保護弟弟。
拉扯間,他聽見那妖狐一聲的慘叫。那聲音尖銳異常,直颳得他感到腦內眩暈陣痛。
“那狐妖掉進了佐伯在屋後設下的陣中。”不二閉了下眼睛,腦海中自覺回溯那日所見,黑色的狐貍在金色法陣中奮力掙紮,用爪子瘋狂地刨著地面。嘶吼、呵斥、哀嚎……太多的聲音交雜著,和混亂血腥的記憶攪合在一起,在恐懼的生發下,最終他只記得一雙充滿仇恨的,狐貍的眼睛。
“你們把它殺死了。”幸村的聲音清冽,劈開了腦中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