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樾在國外那幾年,經常混跡在無人區或野外,對救生一事信手拈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救援隊隊長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住了,反應過來後,趕緊阻止:“不行,你不能下去——先不說你自己有沒有危險,這是我們的任務,你沒有義務冒險!”
白行樾不聽勸,平靜道:“裡面被困的,是我妻子。”
救援隊隊長又愣住了,剛想勒令說什麼,被旁邊的中隊長拽了一下:“你我都管不了這位……他是那誰的兒子,知道了麼?”
聽見一個姓氏,救援隊隊長倒吸一口涼氣,嘆息道:“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去送死啊!真出事了,你我責任不是更大?”
中隊長氣得直拍腦門:“所以趕緊叫幾個人跟過去啊!還等什麼呢!”
白行樾抬了抬眼,眼底一潭死水,幽涼深沉:“地形交給我來認。放心,不會讓你們活活送死。”
地底空氣稀薄,泥漿不斷往裡灌,越堆越厚,已經沒到了膝蓋往上。
周旋跟胡明黎和房鵬站在臺階上,不動不鬧,盡量不過度消耗氧氣,養精蓄銳。
拉進來的電線已經被淹沒,燈泡滅了,墓室一片昏暗。胡明黎看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四周,清晰聽見渾濁的泥流翻滾的聲音,再也忍不住,低低抽泣。
周旋聽得心煩,但沒說什麼,閉了閉眼,等時間一點點過去。
胡明黎擦擦眼淚,哽咽著說:“都怪我……是我對不起你們,要不是我怕拖後腿,想趕一下工作進度,偷偷進來了……你們倆也不會因為找我,被困在這裡……對不起。”
房鵬打小在城裡長大,哪見過這種場面,顧不上男女之分,偷摸抹了把眼淚。
房鵬心裡很難不怨懟,沒好氣地說:“你學藝不精,進度慢點就慢點,我們從沒說過你什麼,結果非得搞這套!現在好了吧,大家陪你一起死——反正這是處墓地,都不用看風水了,就地埋了得了!”
被他一說,胡明黎哭得更大聲了,連連道歉。
周旋平靜打斷他們:“都少說兩句吧,省點力氣。事情已經發生了,怪這怪那沒用。”
房鵬收斂了脾氣:“你就不害怕嗎?”
“怕。”她今年只見過母親和弟弟一次,還想見第二次,和白行樾也還沒百年好合,怎麼可能不怕,“就算出不去,我也不想認死。”
房鵬說:“那要是,真沒人來救我們呢?”
周旋說:“會有人願意來救,但他們也得惜自己的命。”
隔厚厚幾個土層,可能是錯覺,她好像聽見外面又降雨了,洞口有水流聲,縹緲空靈。
他們漸漸被隔絕在世界之外。
泥漿越灌越多,沒過了腰臀,快要彌漫到胸口,水壓在身上,呼吸開始變困難。
房鵬個子高,拉了周旋一把,讓她踩在自己腳背上;想了想,還是朝胡明黎伸出手,把人帶過來。
三人擠在同一節臺階上,圍作一團。
面板被髒汙的泥水泡出褶皺,周旋不適地抬起手臂,搓了搓手心裡的泥沙。
泥漿沒到肩膀,周旋徹底喘不過氣,頭暈目眩,腦子裡一遍遍閃過家人和白行樾的臉,想著過往和他們相處時的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