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後悔學考古,但後悔以這種無足輕重的方式獻身給自己的事業。
周旋聽見胡明黎的抽泣聲越來越弱,到最後,耳朵裡只剩尖銳的嗡鳴,一遍遍轟炸開。
她困頓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隱約瞧見一處光亮,微弱一個光點,朦朦朧朧,來自手電筒。
暈厥前一秒,周旋好像看見白行樾逆水行舟,突兀地出現在這。
那一瞬間,天亮了。
周旋是被疼醒的,胸腔、肺部、喉嚨,哪哪都疼,哪哪都水腫。
難聞的消毒水味傳進鼻腔,她眉頭擰成一個結,使勁睜開眼,入眼的是覆了層透明薄膜的白色天花板,等適應了,視野慢慢變清晰。
白行樾撥了撥她的頭發,啞聲說:“醒了?”
周旋僵硬地歪過脖子,看著他,眼眶一下紅了。
不是委屈,也不是災難過後的心有餘悸。是心疼。
白行樾身上的衣服都是褶皺,頸側和耳後沾了泥垢,臉上應該擦過或洗過,來不及進一步清潔,下巴冒出細小的胡茬。
他那麼愛幹淨的人,此刻比任何時候都狼狽。
白行樾讀懂她眼裡的含義,笑笑:“又沒掉層皮,髒就髒了。”
周旋嘴唇幹燥起皮,試圖發出聲音,嗓子像被刀割過,啞得和砂紙沒區別:“我睡了……多久?”
白行樾答得很快,像是一直在計算:“一天半。”
周旋遲緩地點點頭,牢牢攥住他的一根手指,依賴意味明顯。
白行樾回握住她:“醫生說你被汙水嗆到了,呼吸道感染,還有點兒低燒。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得住一週院。”
周旋盯著他眼底的烏青:“……你一直沒闔眼嗎?”
“嗯。”白行樾說,“你醒了要是見不到我,會心裡沒底。”
“那時候,我知道你一定會出現。”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周旋扯了扯泛白的嘴唇,放軟語氣,聽起來像撒嬌:“餓了。”
白行樾喂她喝一口水:“暫時還不能吃東西,忍忍。”
“那我看你吃。”她大概猜到,他到現在估計沒吃過東西。
“等你做完檢查我再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