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昨天來醫院了,醫生有些事情要跟你說一下。”陸意屏說著,把手機交給了醫生。
醫生非常耐心地跟陸依人溝通了一會兒。中途,陸依人沒了聲音,估計是哭了,醫生也沒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他們一直留在醫院。畢竟醫院有各種裝置和藥物,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痛苦。
陸意屏親眼看著他爸爸的身體一點點惡化,先是腿部腫脹,緊接著小腿的面板開始脫皮,滲出血水。
每到晚上,他都疼得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陸媽媽也不再去賓館休息了,整夜守在爸爸身旁,輕聲安撫著他。
這是陸意屏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母如此親密。
病情稍有緩和的時候,陸爸爸會和3號病床的叔叔聊天。這天午飯時分,兩人聊到“過橋”,那叔叔說他女兒已經聯絡好了師傅,會幫他做齋,過橋。
這個橋,就是奈何橋。
陸爸爸曾經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對這些迷信說法向來嗤之以鼻。然而這幾年生病後,他的觀念漸漸發生了轉變,變得越來越迷信。
“我是沒人幫我過橋的啦。”他說。
陸媽媽連忙安慰道:“你有兒子有女兒,怎麼會沒人幫你過?”
陸爸爸聽了,便不再多說什麼。
原本陸意屏以為,爸爸至少還能撐上一兩個月。然而世事難料,在這期間,疫情愈發嚴重,逐漸在陪護家屬中蔓延開來,最終也波及到了癌症患者,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3號床的阿叔,平日裡吃飯最香,可一夜之間,人就沒了。
阿叔走後,病房裡的氣氛愈發壓抑,其他人都沒了胃口。陸意屏雖然也沒什麼食慾,但為了有體力照顧爸媽,他還是每頓都堅持吃。他一邊發著燒,忍著身上的惡寒,一邊照顧著爸媽,偶爾還會幫4號床的叔叔擦洗身體。
人們都說,臨死的人是有感覺的。
這天早上,陸爸爸突然說想回家。
陸意屏沒有多問,立刻聯絡了救護車,還從醫院買了三罐氧氣帶回去。一罐氧氣可以用幾天,他看了看自己前幾天在網上下單的家用氧氣機,還有三天才能發貨,心想這三罐氧氣應該能撐到機器到貨吧。
救護車來的時候,陸爸爸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當感受到有人要抱起他時,他以為大家要把他送進icu,立刻掙紮起來。
陸媽媽和陸意屏連忙安慰道:“不去不去!我們回家!”
聽到這話,陸爸爸才漸漸平靜下來。
陸意屏伸手拿起一件普通的外套,正準備給爸爸披上時,爸爸卻輕輕擺了擺手,目光落在陸意屏之前買給他的那件皮衣上。
陸意屏微微一怔,說:“那件太緊了,不好脫。”
那件皮衣確實很修身,爸爸平日裡穿著顯得精神又帥氣,可眼下這狀況,穿脫起來著實麻煩。
記得當初買這件皮衣的時候,爸爸並沒有表現出特別喜歡的樣子,只是淡淡地收下了。沒想到現在住院了,爸爸卻天天都要穿著它。
隨車的是一名女護士和一名男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