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眴道:“這般用功,怕是要把硯臺磨穿。”
此刻硯中濃墨翻湧,倒映著蘇逸微紅的眼尾,他的舌尖邁上一股甜意,等到將這塊桂花糖嚥下,謝明眴才開口問。
“還不睡嗎?”
“學完了,今天早睡。”
蘇逸不再看他,逃也似的:“明日還得早起。”
謝明眴看著他睡下,這才替他滅了燈,這才關上房門,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
四月二十四日,寅時三刻。
蘇逸摸黑起身,謝明眴雖然睏倦,卻仍舊陪著他一起,考籃裡裝著連夜烤制的面餅,用油紙包了三層,還有他考試的用具,答題的紙等等。
等他趕到府衙,晨霧還未曾散盡,府衙前的青石板路上已經印開了深淺不一的水痕,堵得水洩不通。
“這般光景,不知陪著你看了多少遍。”謝明眴含笑,修長的指尖抓住考籃的竹柄,遞給他:“也多虧得你爭氣。”
蘇逸雖覺得感動,卻不知要以何表情對他,只能抿緊嘴唇,攥緊了手裡的考籃,低低嗯了一聲,便陷入了洶湧的人潮中。
他精準的找到了張允賢。
講郎旁邊正站著個人,替他喊著:“崇陽書院的弟子!都來這邊!在這!……別擠!”
一群人站立在崇陽書院的青綢旗幡下面,張允賢見蘇逸過來,滿臉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等到人齊之後,目光掃過一團學子,又在蘇逸身上頓住,似乎是對著他所講,可事實上所有學子都被包含在內。
張允賢只最後囑咐他們:“破題如拆骨,立論需見髓。”
話音剛落,寅時的梆子聲就穿透薄霧,府衙朱漆的大門轟然洞開。蘇逸同書院的同窗應了一聲是,護著自己考籃,隨著人流擠進了考場。
衙役領著他們,蘇逸又不知等了多久,這才終於到了公堂上。
這公堂之上的科舉考試,並非只考真才實學,一府之衙,對於他們的第一印象,對於試卷的欣賞程度,又是否是自己熟悉之人,這其中考量東西極其的多,僅僅靠文筆和只會讀書的腦袋,斷然是不會成功的。
但是這也正常,人情便是人性。
等到各縣縣學的教諭都來了,知府進入了考場,考生這才被允許入場。過了龍門,蘇逸有些訝然,竟然還要解衣脫襪。
“脫衣查驗!“
衙役的呵斥驚得眾人噤聲。蘇逸僵在隊伍中段,看著前方考生層層剝開衣衫。
春寒料峭,那些蒼白的軀體在晨霧中瑟瑟發抖,像極了屠案上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