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枝白梅被擺進了青鸞殿的臥房之內,沒用薰香,而是鮮花香氣驅散血腥藥氣。
那捲國書被擱在白梅旁邊,火漆完好。
謝應祁已經被包紮好,安靜躺在床上,除卻那血色盡失的臉顯出些許異常,沒半分不妥,好像只是睡著了。
長公主淨手寬了外裳才在床邊坐下。
為了驅散血腥氣,石榴花窗看了個縫,日光爭先恐後地爬進來,長公主坐在床邊上盯著被日光照亮的窗下那一片地方,彷彿那裡有什麼稀罕景緻。
手卻精準地撫上謝應祁的臉,掌心觸他的臉,還是一片冰涼。
長公主反倒鬆了口氣,“沒發熱,還成。”
“你是不是知道了照月要對你不利?”長公主自言自語,還擰了擰謝應祁的臉,“你這麼不肯吃虧的人,既然知道幹嘛不提前避開?”
蠢麼?
還交代遺言一樣說那樣讓人難過的話。
長公主膝上的石榴裙深了一片,她卻仍舊盯著那片日影,“是我太過信任故舊之情,可誰不是接連變故,我失去的,比她多得多,她怎麼能變了脾氣秉性呢?”
因己之故,連累謝應祁命懸一線,親恩負盡,死生師友,這八個字簡直像是成了她的讖語。
“想睡你便睡吧,等我將這屋子料理幹淨了再醒不遲,只是可不需比那個晚了,不然長公主也不是個好哄的人。”
長公主在方才擰過的地方輕輕落下一吻,“你說,我將圖倫朝澈殺了給你出出氣如何?”
跪迎長公主的圖倫朝澈,沒有自矜北狄國主的身份,姿態放得極低,哪怕鴻臚寺卿中途被人喚走了,他也並未懈怠。
挺直的背如同竹節一般,無愧於長公主方才的一句稱贊。
甫一低頭,眼底映入一雙皂底靴,靴上沾塵,可見來人不是個養尊處優的。
圖倫朝澈抬眼望去,是慕珣的臉出現在眼前。
慕珣的面目說不出的冷峻,沒有了在北狄王帳時候的見風使舵,能屈能伸,哪怕一身布衣,瞧著也很有渝朝皇室的氣度。
“你的傷——”好了嗎?
“是你的人刺殺楚王,還是你攛掇人刺殺楚王?”
兩個人異口同聲,卻只有慕珣問完了自己心中想問的。
圖倫朝澈眉目低垂,冷靜自持一如往昔,“這很重要麼?”
“關繫到你能不能囫圇個走出大渝,是否重要端看你怎麼選了。”姑母喜歡楚王,那楚王就是他的姑父。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了。”可是他以為的朋友,為了傷害他的親人,捨生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