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堯的奚落讓週年音羞紅了臉,轉眼又瞥見路口處走來一名頭戴鬥笠的青袍女子。她方才被沈棟下了臉,已經沒有勇氣再去尋外援了,剛想憋幾句話再罵回去,那女子卻朝他們走了過來。
走得近了,女子的容貌也越發真切。她雖然一身素衣樸裳,卻難掩五官精緻,眸若點星,一身凜然盡藏眼中,週年音莫名就對她産生了一種類似信任的感覺,卻又不敢貿然求助。
那女子卻兀自開口了,聲音清冽,“我在一旁聽了許久,大致也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她看向周惠,“孫公子的財物受損,你確實應當予以補償。”
周惠一聽,眼睛更紅了,週年音也擰起了眉,剛準備開口反駁時,那女子話鋒一轉道:“可這開線的部分確實微小,況且以這耳暖磨損程度來看,公子恐怕戴了也有些時日了,再讓人全價賠償也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女子看向孫堯,“孫公子不若就按方才那位姑娘所說,將耳暖拿去讓鳳娘修補,你若擔心這姐妹倆調包,我可作為中間人,跟著你們一起去,屆時若無法修複,補償金再議如何?”
見路邊又蹦出來個多管閑事的,而且瞧這衣著打扮,竟連周惠都比不上,孫堯不屑道:“你誰啊?”
唐瓔剛想掏出都察院的令牌,卻發現忘在官舍了,一時有些尷尬,正思索時,一旁的陸子旭瞪大了眼睛,“唐……”
“噓。”
唐瓔瞪了陸子旭一眼,示意他閉嘴。
陸家的這位公子她很熟。陸閣老家共有三子,陸子旭在家中行二,是夾在中間最不受寵的那個,嘴巴又毒,人送外號“陸家嘴”,跟周長金、孫堯之流一樣,是個“譽滿京城”的紈絝。身為陸閣老家的兒子,巴結他的人不在少數,可他卻偏偏同唐瓔交情匪淺,不過這“匪淺”,起初主要還是他單方面的。
陸子旭有個叫仇錦的青梅,比他大上幾歲,他從小就暗戀人家。仇錦小時候身體不好,常常生病,陸子旭見唐瓔醫術不錯,又是女子,便頻頻來她家騷擾她。無論刮風下雨,晝日深夜,只要仇錦覺得不舒服,她都會被陸子旭薅去仇府給人家看病。這一來二去的,她和陸子旭也混成了閨蜜。
陸公子和她的好友關系一直持續到她婚後都未曾改變,即使彼時她已貴為太子妃,這家夥還是會死乞白咧地來找她給仇錦看病、跟她聊八卦,這段關系一直持續到她離宮去了維揚,兩人才徹底失了聯系。
自請離宮後,唐瓔走的時候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連陸子旭都不知道。
一別兩年,也不知道這家夥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追到仇錦。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紈絝之間的惺惺相惜,見她瞪了陸子旭一眼,孫堯突然怒起,上前一把打掉了唐瓔的鬥笠,“看什麼看!問你話呢!”
鬥笠掉落,被風吹了幾步遠,看到她光禿禿的頭頂,眾人震驚了表情,連孫堯都瞪大了眼睛,“你…”
唐瓔快走幾步,淡定地撿起地上的鬥笠重新系了上去,“來建安之前,我曾是出家僧。”
聽到“出家僧”三個字,陸子旭抿緊了唇,臉色變得十分複雜。
方才鬥笠掉落的一瞬間,他看得真切。昔日那個愛美的小姑娘,鬥笠下的頭頂光潔一片,許是還俗有幾個月了,頂心還長出了一小截發茬兒,看起來孤零零的。
她以前明明擁有那樣一頭烏黑柔亮的秀發…
陸子旭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僅因為她的不告而別,還因她即使回了建安也不去尋他,擺明和他疏遠了...
唐瓔既然不願在此暴露身份,他自然也不會戳穿她。見到她被欺負,他剛想教訓孫堯幾句,一名黃衣女子突然跑了過來。
“阿惠——”
周惠抬起頭,看到熟悉的面孔, “書彤?”
黃衣女子喘勻了氣,抬眼便看到周惠哭的紅腫的眼睛,愣了愣,溫聲道:“你怎麼了?”
她不問倒好,一問周惠又哭了起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我…我弄壞了孫公子的耳暖…”